天空是晦涩的,像是大雨就要来临。
没有声音。
天地间没有任何声音。
除了男人低声的祝祷。
“主啊,请广彰圣恩,您的仆从愿将您的教条刻在身上……”
沙哑,低沉,像是被来自天空的晦涩侵染。
圣徒常挂在嘴边的句子,在这块天空下响起。
天空之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骨。
而我们所谓的‘圣徒’,正跪伏在尸堆之上。
他的每字每句都在玷污‘主’这个称呼——当然了,如果他所信奉的‘主’是撒旦的话,这倒也不失为一种礼赞。
但是,他的胸口还挂着十字架。
蒙了尘埃与锈迹的十字架。
他机械般地祈祷着,直到四野中的某一处传来了一声异响。
“飒~!”
像是来自天空,又像是来自地上的某处。
像是来自云端,又像是来自不远处、那些顽固地存在着的城市的废墟。
他分辨不清。
他无需分辨清楚。
他停下了祝祷,抬起了头。
兜帽下,他那苍白的脸孔上写着一个名为‘欣喜’的表情。
凝神。
屏气。
“飒~!”
又是一声异响。
“啊啊!喂喂!”
男子再忍耐不住,他确定了,这是运输舰们来了。
巨大的物体穿过空气与云层的动静。
不会错的。
没有去纠结为何这一次没有听见运输舰引擎轰鸣的声音,这个见证过奇迹的男人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挥起了双手,口中更是发出了嘶哑而模糊的嘶吼。
人,在激动无比的时候大约都会失措,手舞足蹈与语无伦次,本就是一对孪生的兄妹。
“飒~!”
天空中的异响一声响过一声。
男人知道,这是他的‘衣食父母’越来越近了。
于是他愈发卖力地挥手、叫喊,远远望去,站在尸堆之上的他就像是在跳某种不知名的、需要自己给自己配音的舞蹈。
然而……
“吼~!”
异响的制造者终于在云层中探出了脑袋,那巨大而狰狞的蛇首,绝不是男人心中所熟知的运输舰的形象。
男人的声音与动作为之一滞,就像是播放电影的时候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僵在了原地,手足莫名的发凉。
“飒~!”
只是天空中那他前所未见的存在却完全不理会他的动作。
它本就没打算理会男人。
不,应该说它从一开始就未曾注意到这个男人。
它的注意力全在距离尸堆不远的城市废墟上。
它感应到这座废墟里有它所亟需的东西。
能源。
于是它一路跋涉而来。
“啊啊……”
男人的动作僵了太久,他的身体支持不了太久这样的定格。
他本就过于虚弱,再加上先前的那一阵叫唤,此刻的他,没有直接从尸堆上滚下去就已经不错了。
他仰着头,看着天空中的怪物。
蛇身,张翼,光光是一颗脑袋便抵得过他模糊记忆中的楼房大小。
“这是什么?”
莫名而巨大的恐惧,让他发抖,不自觉的,他用颤抖的手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
“吼~!”
怪物嘶吼着,从天空中扭身而下,修长的身躯在天空中画出了莫名的弧线。
男人的脑海中忽然跳出了一个片段:
场景是水族馆,主角是某种他已经忘记了名字的鱼类,隔着玻璃,他看到它的游动的动作。
眼前与回想,两幅画面在这一刻竟是重合了。
从天空中滑翔而下的怪物像是穿越了无数岁月,从男人记忆中的水族馆一路穿行到如今。
恍惚之间,男人有一种错觉。
他不是生活在末世中。
他也不是站立在尸堆之上。
他甚至不是一个人类。
他只是鱼缸中的一粒尘沙,抑或是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鱼虫。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小虫。
他就是那条可怜的虫子,连虾米都不是。
对于‘鱼类’,他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
巨大的怪物从他的头顶上空滑过,带起的风,轻而易举地将他推下了尸堆。
他倒了下去,跟他的同类们、跟他的食物们躺到了一起。
他的世界陷入了昏沉。
眼前最后能够辨认得出的一幕是那怪物前进的方向与预测之中的落点。
那是原本在他身后的城市废墟。
“那座城市……叫什么名字来着……?”
男人想不起来。
于是他的意识便怀着疑问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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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炮台已经尽数连入中央控制台。
怀着羞愧,众人的工作效率简直翻了一番。
他们需要用劳碌的疲倦来覆盖掉自己心中的不安。
但是,等到所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都已经被完成之后,他们再度陷入到了那份不安之中。
于是他们或三三两两地聚拢,或是一一二二的散开。
神庙中又升起了篝火,只是比之昨夜,篝火边上不再有女子的歌声。
众人尽皆无言,只是将手中的水食咽下。
“教授还是没醒么?”
不知是谁,第一个打破了这份沉默。
“还没有。”
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