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采臣才打开画卷没多久左千户便来到府上拜访了他,在一番寒暄与场面话之后左千户示意宁采臣将他带进太傅府的后院观赏假山。
期间他们两人都没有提哪怕一句关于画卷的事。
“诸葛先生,请随我来。”
左千户与宁采臣绕着假山转了几圈,随后左千户扭动了一座假山上的一块石头,假山裂开,露出了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左千户的脸上满是肃穆与警惕,他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声音这样道。
宁采臣或许谈不上聪明绝顶,但他至少不是什么蠢人,在看过画卷之后他便已经隐隐猜出了一些内幕,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跟着左千户就下了密道。
密道很长,也很黑,狭窄的密道中没有被放置任何的照明装置,进入其中的两人也都没有带着火把。
宁采臣是拉着左千户的衣角走完密道的,对此左千户持默许态度。
“诸葛前辈!你来了?”
两人在密道中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才见到光明,长时间在黑暗中行走使得宁采臣的眼角无法在第一时间适应光明,正当他眯着眼努力想要看清此行的目的地究竟是何等所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知秋一叶……?知秋兄?”
虽然心中早有了猜想,但当宁采臣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惊叫出声。
“前辈!你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宁采臣的视力很快恢复,他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座地下宫殿里,大殿地上刻着太极八卦,十六盏油灯依照八卦之形在地宫的四角摆着,光辉照耀等如白昼。
地宫中有一十六人盘坐着,像是与烛火一一对应,一叶知秋便在其中,此刻他看着宁采臣,喜笑颜开。
只是他并没有起身,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便立马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宁采臣觉得这地下宫殿中所发生着这一幕很是诡异,像极了某种邪恶的仪式。
“太傅大人,你可听说过‘天狗食月’?”
左千户道,他示意宁采臣不要打搅地宫中盘坐着的诸人。
“‘天狗食月’?”
宁采臣自然知道‘天狗食月’,看着这座怪异的地宫、看着这群盘坐着各自念念有词的造型怪异的人,他隐隐猜到了这些人是在做什么,但他不敢确定。
天穹如此之高,星辰浩渺,人类与之相比渺小得可怜。
这般渺小的力量真的能影响到那般伟大的存在吗?
左千户给出的答案是‘是’。
“诸位道长正在以自身命元沟通星辰,引动那‘天狗食月’发生,我们还是莫要在此打搅了。”
这座地宫并不是左千户与宁采臣真正要抵达的目的地,他们只是路过此处,当即左千户也不顾宁采臣又有如何如何的话要讲、要问,他直接拉着宁采臣从宫殿的一侧绕出,径直入了地宫后面。
地宫,本是埋葬已故王侯的所在,而此刻这座地宫中却有着一位尚且在世的王。
“宁先生,你来了。”
先前十六位道人盘坐的地方应当是前殿,而此刻宁采臣与左千户进入的则是正殿。
正殿中摆满了棺木,宁采臣一眼望去估测了一下约莫有三四十口,每一口棺木上都雕着龙绘着凤,虽是人一生之中最不愿见到的物事却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帝王之气。
棺木中葬的是帝王。
毫无原因的,宁采臣的脑海中跳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些棺木围成了一个圈子,俨然是依照某种阵势摆着的,圈围之中,一张黄金铸就的龙椅摆放着,龙椅上早坐着一道一身龙袍的身影。
不必多问,不必多说,宁采臣对着龙椅与龙椅上坐着的身影行了跪拜礼。
“草民宁采臣,叩见皇上。”
君臣之礼不可废,况且在此刻的宁采臣看来这位皇帝也绝不是外界所传、乃至先前他自己也那般认为的昏君。
“不必多礼了,从我坐在了这张椅子上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是皇帝了。”
他的头上没有戴冠,他的头上只扎了一条白·带。
“眼下我只是个满身罪孽的罪人,若是你不介意,称我一声‘赵伯’即可。”
他的脸上有着一抹病态的苍白,即便是宁采臣这样不通道法、医理的人也能看出‘此人必定命不久矣’的意思。
“皇上……?!”
宁采臣不明白眼前的‘赵伯’在说什么,他是不明白为何对方让他称自己为‘赵伯’、不明白对方为何不追问他冒名顶替诸葛卧龙所犯的欺君之罪、不明白为何不到两个时辰之前还好端端的在御花园中赏花的人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先说哪一个。
“诸葛先生是我的故友,被他认定的传人有资格叫我一声‘赵伯’。”
皇帝久居高位,什么人没见过?此刻宁采臣心中所想的任何一个念头对于他而言都是一目了然的。
“赵伯!”
话已至此,宁采臣只得如此称道。
“很好,很好。”
皇帝笑了,若有史官在侧,定然会将一句‘龙颜大悦’记下。
只是这里没有史官,今天发生的事情也绝不会出现在正史里。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七七四十九天,一刻不曾离开,今日总算功成。外头皇宫里那位其实是我的替身,最忠心的替身。”
皇帝如此道,无需宁采臣开口他便主动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