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孩子的事,顾尘安只提过这么一回,当初苗微生小小,十分凶险,缪宁早就把当日情形说给顾尘安听。
彼时顾尘安听得就心惊肉跳,十分懊悔自己不该报有侥幸,听信了缪宁的话,以为苗微纤弱,未必那么凑巧就有了身孕。
也不该太过相信苗微,这才让她瞒天过海,瞒下有身孕之事,致使她一无所知,懵懵懂懂,险些酿成大祸。
更后悔自己没陪在她身边,让她一个人承担那么大的凶险。
因此顾尘安实在不敢冒险,再让苗微添个孩子。
顾尘安写信给缪宁,请他过来。北边夏秋还好,冬天气温太低,人畜冻伤冻死的不计其数,有缪宁坐阵,起码能减少些损失。
最关键的,他想请缪宁给苗微好好诊诊脉。
顾尘安很快就忙起来,他每日早出晚归,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训练兵士中去。
苗微闲着无事,就拉着粟米去城里买东西。
他们住的院子离着顾尘安的驻营地近,只有几里地的距离,相较离城就比较远,有十多里地,好在村里有进城的马车,不过几个铜板。
苗微想买几匹布,顾尘安成天和兵士们一块摸爬滚打,身上的衣裳不是泥点子就是被划是一道一道的大口子。
苗微给顾尘安缝过几回,可第二天又划破了。
她想给顾尘安缝几身粗布的衣裳,虽说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总比绫罗绸缎的衣裳结实。
这里不比京城,妇人们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村子里就不用说了,妇人们往来下地,进山拾柴,大大方方,没有一点儿扭捏。
就是城里,临街卖花、卖帕子、卖吃食的妇人也大有人在,就是茶楼、银楼和布匹店里,来来往往的也有大姑娘小媳妇。
是以苗微和粟米走在街上,并不显得突兀。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从各种小摊子挑些从没见过的东西。问过价钱也不贵,苗微买了好几样。
两人逛够了,这才去了绸缎庄。
这里的伙计不像京城里的伙计那样彬彬有礼,年纪虽不大,却身高体长,看人是直愣愣的,一点儿避讳都没有。
入乡随俗,苗微也不以为忤,挑了几样结实的布,谈好价,粟米付了钱。
绸缎庄对面是个茶楼,临窗站着两个身形高大,生满络腮胡子的男人。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略在五十岁左右,留着一撮山羊胡子。
另一个男人则在三十岁上下,气势凛然,不怒自威,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眼睛正盯着从绸缎庄出来的苗微。
他开口道:“中原的妇人,生得貌美妖娆,虽说未免太过纤弱,可终究风情万种,要比北边的妇人们更赏心悦目。”
年纪略大的男人捋了捋胡子,道:“中原又何止妇人生得好。”
那年轻些的男人便侧头朝他深深看了一眼,道:“曾先生旁敲侧击得好啊,只是中原就好像一块大肥肉,虽说我们牙齿尖利,到底胃口太小,一口吞不进去,反倒要被它撑死,得不偿失啊。”
曾先生正了正脸色,道:“对方虽身形庞大,可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找到缺口,一口咬下去,于中原来说只是疼了那么一下,可对于金国来说,却是不小的收获。今儿一口,明儿一口,早晚中原会被囫囵吞下。”
“那倒是,不过这缺口在哪儿?”
曾先生往东边一指:“自然是山海关。从前朝开始,这里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正因为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中原也从不敢懈怠,山海关历来是屯兵之所,如今少说也有二十万人,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咬下去的?
就算咬了,也未必能讨到便宜,说不定还要崩了牙。
曾先生瞧出这年轻男子纠结为难的神色,笑了笑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让他们瞧不出王爷的初衷,不就达成目的了?”
原来这年轻些的男人就是金国的八皇子叶赫。他母亲是父汗最宠爱的妃子,在他十二岁那年病逝。叶赫从小就聪明伶俐,有“耳目所经,一听不忘,见之即识”之能。
他七岁开始主持家政,年纪虽小,却有才能,将家里上下的日常事务、钱财支出等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父汗的喜爱。
他从小向往中原,擅习汉字经学。又天生膂力过人,步射骑射,箭无虚发,曾被父汗赞为“文武双全”。
这几年金国越来越强盛,对于中原渐渐起了觊觎之心,以前小打小闹,也不是没挑衅过,只不过没占着便宜罢了。
叶赫此来,就是来探山海关的虚实的。
叶赫点头,深以为然,他退回去,坐到座位上,亲自斟了一盅茶,以茶代酒,敬曾先生谢他指教。
曾先生笑着逊谢一番,接过茶盅一饮而尽,他笑着向叶赫道:“臣下不才,蒙王爷器重,臣感激不尽,此次愿向王爷献一份大礼,也聊表臣下的一份心意。”
叶赫笑问:“什么大礼?”
曾先生道:“等王爷回去便知。”
叶赫心领神会,哈哈笑道:“不敢辜负先生盛情。”
苗微不知道自己不过就出了一次门,就会招致泼天大祸,她和粟米才出了绸缎庄,没行多远就被人拦住。
苗微和粟米对视一眼,都暗道糟糕。
她自认和他们无冤无仇,只以为他们是打家劫舍的凶徒,因此把随身所带的十几两碎银子和刚买的两匹布都放到地上,道:“我随身就带了这些东西,全都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