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微脸色煞白,根本没把程珊的话听进去,只是无意识的道:“什么福气?”
“你当京城是人人都去得的?要不是沾了我爹的光,只怕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与京城无缘。”
说这话时,程珊既有说不出的优越感,又有些不甘不愤,她能去京城是因为自己是爹的嫡亲闺女,她苗微算什么?不过是个打秋风的穷亲戚,能去京城,苗微就理当对自己,对程家感恩戴德。
可看她那无动于衷的模样。
哼。
苗微还真不稀罕京城,她巴不得不去呢。
大抵她的怨气甚重,程珊挑眉,既愤怒又不敢相信的质问道:“你不愿意去?”
愿与不愿,都不是程珊能决定的。
苗微深深的垂头,用沉默将自己包裹,她已经不想再和程珊虚与委蛇下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明知无望,却还是想着做困兽斗。
总要试试,不然多后悔。
程珊冷嘲热讽的道:“行了,你别小家子气又丢人现眼了,那是京城,又不是火坑,那可是物竞天华的天子脚下,是龙子凤孙们待的地儿,多少人想去都不能呢,托赖爹的福,你才有机会得以见见世面,别又让人说你不识抬举。”
她还真说对了,京城可不就是火坑嘛。
苗微在给程老太太请安完后,一直磨蹭到了最后。
人都散尽,程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正要退回内室,见苗微还在,不由的蹙眉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苗微一下子就跪到了程老太太跟前。
程老太太重新坐下,不悦的道:“什么事?”
苗微低声问:“外祖母,听说阖家要去京城,这事可是真的?”
程老太太耳背,她声音又低,没听清,不由得扬声问:“你说什么?”
苗微便又重复了一遍。
程老太太这才听清,哼了一声,不悦的道:“你倒消息灵通,确实有这么个打算,只是还没定下来。”
程老太太视苗微如眼中钉,非常不愿意她沾了自家的光,可她就如附骨之蛆,轻易撕捋不下来,碍于世人的眼光和儿子的坚持,程老太太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苗微,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的同她哪怕说一句话。
她这话分明是有所保留,好像生怕这消息一坐实,苗微就要翘起尾巴似的。
苗微如何不懂?
她没分辨这消息不是她处心积虑打听来的,而是程珊主动告知的。
她略顿了顿,抬头可怜兮兮的同程老太太恳求:“外祖母,我,能不能,留在这儿?我,自己可以,可以照顾自己,我还可以,看家。”
程老太太淡漠的笑了笑,一向浑浊的眼晴里带了几分嘲弄,道:“这是什么话?一大家子都走,留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人老成精,虽然程大老爷并没直接点明他要怎么经办苗微的亲事,可知子莫若母,程老太太是深知自己这个大儿子很有几分钻营的头脑,如果对他没有益处,他不会揽下这事。
所以,苗微的事,她不管,但也绝不可能把苗微一个人丢下。
苗微忍着哽咽道:“我,是我自己愿意的,外祖母,我求求您,您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
程老太太漠然的道:“这种浑话,以后就别说了,待会叫人把你身边的丫鬟和妈妈们各赏十个耳光,平日都怎么服侍你的?居然让你起了这样的念头?告诉你知道,以后你大舅舅去哪儿咱们就跟去哪儿,这里的房子和地都会卖掉,不需要人看家。”
“我……”苗微还想再争取,程老太太已经起身,道:“微微,做人得知恩图报,程家不图你报答什么,可你也别拖程家后腿,别让我后悔当初收留了你。”
苗微颓然,她就知道会如此。自己像蜘蛛网里的小虫子,被粘得死死的,原以为有风来,是她逃脱的借力,可这风只没用的吹的网荡来荡去,她仍然是那丑陋却强大蜘蛛的猎物。
被吞食不过是时间问题。
苗微头重脚轻的回到自己的小院。
果然林妈妈和粟米、黍米都挨了耳光,各个眼里含泪,双颊红肿,可怜巴巴的望着苗微,实在不知道哪来的无妄之灾。
苗微抱着林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妈妈不得其解,还当她是可怜自己,便劝道:“姑娘快别哭了,奴婢皮糙肉厚,这几个耳光不算什么大事。”
姑娘就是心太善了,哪个奴才不挨打?就因为打了这么几下,姑娘就哭得痛断肝肠?不过能遇着心善的主子是她们的福气。
苗微摇头:“我不想跟舅舅他们去京城。”
“这,大老爷升迁是好事,说不定还能留在京城呢,您跟着大老爷去京城见见世面,那是多大的福气。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意思?都说人往高处走,您若留在京城,将来亲事也能往高了拔拔,这可是大好事。”
苗微心下恻然,怎耐自己的心事没法诉诸口,竟没一个能够可以一诉衷肠的。林妈妈如此陌生,只把她当成了不懂事又任性糊涂的小姑娘,这一场痛哭就成了笑话。
至于别人?没什么情分,哪怕她掉进火坑,想必也是看热闹的人多,援手的人少。
思及此,苗微倒收了自怨自艾的心思,收了泪,木然的道:“妈妈不必再说了,你说的我都懂……”
是林妈妈不懂而已。
苗微靠窗一坐就是大半天,连午饭都没吃,林妈妈苦劝无果,苗微摇头自去榻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