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没来由地让洛随水心间一颤，他偏头去看洛炜，洛炜的神情有些疲乏，眉眼低垂，敛去那时而带着魅惑慵懒，时而露出咄咄锋芒的潋滟黑眸，也没有了之前印象里勾唇间抹不去的睥睨傲气，表情并无过激，但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洛随水抿着唇，一时没有接话，他是没有过去的记忆，但这不代表他不明白洛炜讲的是什么，一个大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最先牺牲的永远是身边人。他不懂洛炜，在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显然，洛炜选择倾诉，但并没有打算和洛随水交换意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他说的对象，而不是要让人指责他的过错和世人的不对的，这样的人太虚假。朝廷中，各类人各类思想，千姿百态，他所受过的唾骂和赞扬不说谁多谁少，至少经过他耳朵的就已经数之不尽。

杀一儆百，只不过是徒留骂名，世人皆知他的过错，知道他嗜血，杀伐果断，四处猎杀奇行异兽，却不曾想，他所杀的所害的，他们又哪里敢说，他们没有从中得到过好处？！

人人喜欢看表象，说假话，他也不想去拆穿，那么多年过去他本也没说什么，可今天就是魔怔了，那股子不为外人道的疲惫与烦躁，压在心头的石头被他扔了出去，心里不仅舒坦多了，看眼前的人也觉得更加赏心悦目了。

洛随水的心里则是另一个天地，他认为谁对谁错并不重要，眼前这个男人，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天下，不管手段正确与否，这个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窗外的雨声渐小，不一会儿，只余模糊的风声，雨停了。

被乌云遮去光华的明月露出边角，还未全部展露出来，就开始普度众生，驱逐黑暗，引导迷途的人们……透过朦胧的纸窗，两人看到，水洗过似的星子渐渐显现出来，一颗两颗……十颗二十颗……虽然夺不过月亮的光辉，但在这样的夜里，璀璨闪耀，熠熠生辉，异样的迷人夺目。

洛随水的目光柔和下来，月亮，多么温柔的词，他禁不住心里的陶醉，痴痴看着，空白的大脑里陡然冒出一缕思想：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能和月亮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洛炜是见过月亮的，对于今天的月亮，除了比往日的更加明亮，他看不出其他，可看着洛随水那般勳然的神情，他无法做出破坏氛围的举动。

双手垫在脑后，透过扎起的帘帐与敞开的门扉，洛炜第一次正式地赏起了月。

天还未亮，侍从端着洗漱的盆盘来到门外，低眉顺眼地侧身站在门槛外，等候着君主的吩咐，不敢越雷池半步。

洛炜趁洛随水没有防备，凑身把蜻蜓点水的一吻烙在他的额头，得逞一笑，“先盖个印，以后你就是我洛炜的人了。”

随后，他收敛起情绪化的表情，恢复往日的傲然凛冽，起身着衣。

侍从这才躬身进门，小心地放置水盆，把一切布置好，卑微地退到门口，甚至连脸都没有抬过。

看到有些发愣的洛随水，洛炜束上腰带，面无表情说了句，“这个人在我身边八年了，但我都不能保证他知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随后匆匆洗漱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君王每日都必须早起坐镇，参与那枯燥无味的早朝。

“……”洛随水摸摸额头被吻过的地方，思索他话中的意思，是玩笑，还是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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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在我身边八年了，但我都不能保证他知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公子太过多愁善感了，写到这句话，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股悲哀……八年……八年是什么概念，八年没被一个人正眼看过！一个被众人扭曲化的牛逼人，在说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真的很悲凉啊有木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