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站起来,居高临下,很有些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什么时候,南疆边关重地,居然容得大股贼寇撒野了!你跟我的随从仔细说说经过,明日一早,我派人去南顺关通报。”说完,留下两个保镖,径自出了帐篷。
黎亭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说,不知为何,最终也没说出来。宋微跟在玄青身后,稍稍回头,便瞧见他苦着一张脸,满是担忧害怕,目送救命恩人的背影。
之前忙着救人,这时才坐下来开始吃晚饭。
玄青双眉轻蹙,转头见宋微镇定如常,暗中点头,问:“小隐,你怎么看?”
宋微撕扯着手里的肉干蒸饼,囫囵吐出几个字:“仙子,他没说实话。”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玄青凝神思索,“这两个人,并不像奸恶之徒。那黎亭尽管形容狼狈,神情姿态都像是大家子弟。有人追杀他们必然是真,但不知真是劫财害命的强盗,还是另有原委。”
宋微在草地上蹭蹭手上的油,道:“也可能他只是没把话说全。仙子,我听他最后那句,像是知道追杀之人的底细,今晚上……咱们恐怕要做点准备。”
“等张齐出来,听他怎么说。”
张齐是玄青上人的保镖头领,即先前偶遇时宋微称之曰张二哥的那位。
过得半个时辰,张齐从帐篷出来,脸色严肃非常:“上人,只怕我们有麻烦了。”
原来问及身份背景,黎亭不肯多说一个字,却把强盗如何人多势众,如何凶狠残忍反复渲染,就差直接喊出来:我们快跑吧!
宋微道:“张二哥,可否立即上路?”
张齐摇头:“万一有事,路上更危险,只有被人伏击的份。不如就地防守,以逸待劳。”说完,立刻着手布置起来,指挥仆从们将帐篷全部移到紧靠山崖一面,玄青师徒和两个仆妇的小帐篷居中,另两个大一点的分居左右侧前方,呈犄角守护之势。男人们分别待在两个大帐篷里,四名高手,一边两个。又把牲口拴在小帐篷周围,对方有箭,情势危急时,还能替主子当临时盾牌。
宋微见张齐这般临危不乱,便知他定非寻常保镖,更加证明玄青不是寻常女道士。但眼下的情况更不是寻常情况,弄不好就要莫名其妙把命送在这里。他解开嗯昂的缰绳,将它身上零碎都卸下来,拍拍驴屁股:“走吧。咱们的缘分也许就到这儿了,后边各自看造化吧。”
毛驴一身松快,得儿得儿跑出几步,回过头来瞅瞅主人。
宋微冲他挥手:“走走走,别指望还有宵夜吃!”
嗯昂又跑出几步,不见主人跟上,似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仰头叫两声,原地打个转,又回来了。
张齐道:“小隐,你这驴养出灵性来了,莫非要成精?”
宋微指指长宁的马,啐道:“它哪里是舍不得我,分明就是舍不得他的老相好。”
本来气氛沉重,一时全被他逗笑了。
这般举重若轻,张齐心中暗暗吃惊佩服,道:“未必就那么凑巧,而且受过惊吓之人往往容易夸大其辞。等闲几个毛贼,我们兄弟还不放在眼里。”话是这么说,却督促众人赶紧吃完饭,收拾整顿,熄火警戒。
咸锡朝太平日久,上下各居其位,社会秩序安定;同时国力强盛,风气开放,冒险发财的机会很多,不安分子有的是途径发泄精力。跑去啸聚山林,落草为寇的,实属罕见。这就是为什么玄青带着三五个保镖就敢横穿全国游逛,并且不敢相信此地会有强盗。
大半夜过去,什么异状也没有。也许之前过于紧张,到了后半夜,连一直焦虑不安的黎亭都睡死了。宋微跟他在一个帐篷里,开始还提心吊胆撑着,之后困劲儿上来,干脆把眼一闭,爱咋咋地了。
所以当他被惨叫声和兵器碰撞声惊醒,还以为是如真噩梦,不认为是噩梦成真。然后听见近在咫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就见黎亭直挺挺坐起,面色死灰,浑身颤抖:“他们……他们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宋微被他彻底吓醒了。
第〇二八章:欲赎王子与仙子,且认奸贼作寇贼
匆忙四顾,帐篷里除了自己,只剩下两个伤员。宋微迅疾而小心地蹿到帐篷边上,拉开一道缝隙,悄悄向外窥望。
天色渐明。视线所及,来犯者约有十多个,四个保镖揽走了绝大部分攻势,另外四个仆人居然也都会点粗浅招式,合力缠住了一个敌人。虽然己方实力不弱,但来者显然个个剽悍,彼此都是一股凌厉狠劲,斗得难解难分。
因为人数处于劣势,兼之护主心切,以张齐为首的己方保镖明显是不留余地的打法,招招搏命,对方已经有两三个挂了彩。
宋微稍稍放下心来,只盼玄青手下都是绝世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谁知就在他眼睛一眨不眨偷看的当儿,几声短促惨呼,因难以抵挡围攻,接连两个保镖被敌人所伤,转瞬间变成勉强招架,被人压着打的被动局面。
宋微心下暗叫糟糕。张齐也知道情势千钧一发,再无后路,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带领下属竭力拼搏,暂时拉回一点平衡。
宋微又看了两眼,心想迟早要输。他虽然只会打点街头架,跟真正的功夫完全不能比,但瞧热闹的经验却不少。看着看着,又看出一点奇怪的地方来。对方明明可以更狠一些,明明可以朝着要害招呼得更直接一些;那两个背上背长弓的,为什么不退后几丈,向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