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看了看云韶苍白的面色,迟疑道,“师弟可以先行离去。刑堂弟子自有分寸。”
云韶长睫微垂,青蓝道袍包裹下的脊梁挺得笔直,“动手吧。”
“这位师叔,得罪。”刑堂弟子上前几人,抬手为他手间上了一道灵锁。
晨光中,刑堂空气中漂浮的尘絮翻腾飞舞,昭元长呼出一口气,冬日里还带着几分白雾。他轻轻挣开了刑堂弟子的钳制,从腰间解下宵练,膝行几步捧到云韶面前。
那缕光照到少年的侧脸上,苍白若纸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澄明而平静,昭元给云韶磕了一个头。
万千言语都哽在心头,终是缓声道,“师父,恕弟子不肖。”
尽管进境速度之快堪称天才,天舫无出其右,但昭元似乎才是最让云韶费心的那个弟子。从入云韶门下,昭元说的最多的一句,便是弟子不肖。
云韶的手指狠狠地颤了颤,足足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伸手去将那宵练剑接了过来。
第一杖落在后背上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痛感,昭元刚刚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一种细细密密的疼痛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四肢百骸无一不痛,头痛欲裂,无处可逃,当即便让昭元没忍住一声惨嚎。
魂杖的威力,如今当真是有幸领教!
刑堂的弟子显然是经验丰富,不急不忙地持棍立着,待到昭元缓过这口气、仔细品味了其中滋味之后,才打了第二杖。
昭元不敢抬脸,冷汗就这样顺着侧脸溅到了地上,他知道云韶就在人群中看着,他不敢让云韶看到他的表情。
昭元娇生贵养到这样的年纪,一点苦都没吃过,第一回 体会到这样的彻骨之痛。他想放声惨嚎,想不顾面子的在地上打滚,想不管不顾地逃离这里,想运功抵抗,可是他都不能。
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咬紧牙关不发出一丝声音,安安静静地受完这四十杖。他痛,云韶更是感同身受,他怎么忍心。
十杖过后,昭元眼前的光影已变得模糊,血腥味溢满口腔,眼前更是金星乱冒。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修为一点点在流逝,然而锁灵禁锢在身上,他当真是无能为力。
汗水糊过眼皮,眼前的视线更是模糊不堪。只有到这种时候,昭元才发现,自己恃才傲物,目下无尘,到了这样的境地,竟只剩师父和昭如二人肯为他求情,足见自己在天舫并不是多么受人待见。
又过几杖,殿内只剩昭元的粗喘声和单调的计数之声。昭元再也跪不住,终于弯下了身子,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才好。然而刑堂弟子却甚是老道,节奏掌握地极佳,看他几乎昏倒便及时地停了几停,待他稍稍清醒再继续执行。
一来二去,倒弄得昭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灵锁内外早就挣得全是斑驳血迹。
“二十!”恍惚间听到一声计数,云归似是不忍再看,长长地叹了一声,带着面色青白的昭如甩袖走人了。
“二十一!”意料中的痛感并未落下来,神魂似是被暖洋洋地包裹了起来,昭元惊讶的抬眼,一滴冷汗正好流到眼眶中,刺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看到云韶的衣摆。
计数仍在一板一眼的继续,昭元却浑身轻松了许多,扫视了一眼殿中,竟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一异样,仍是面无表情的观刑,但昭元却骤然瞪大了双眼。
那衣摆,伴随着计数的声音,在轻轻地颤动着,尽管幅度小得让人难以察觉,但昭元却发现了。
他顺着衣摆向上望去,云韶垂目望着他,隐在衣袖中的五指紧扣,从下至上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抹难以觉察的青芒!
“师……”昭元支起一条胳膊,用手肘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前,一只手捞了几下才够到云韶的长袖。他抓紧那半幅袖,颤抖的摇摇晃晃,眼眶几乎瞪出血来。
无声中,泪水顺着眼眶恣意流淌。
都是我的错,让我一人受罚就好了!是我不管不顾,是我恣意妄为不顾后果,让他们废了我!为什么还要白白牵连进来!为什么还要以带伤之身替我受过!是我该死!
余下的话皆哽咽在喉中,昭元半昏半醒,他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只凭一口气强撑着,死死拽住云韶衣摆不肯放手。旁人见状,只觉是他承受不住刑罚,神志不清的想要求助,上前两名弟子便将他拖到一旁。
那五指用力意外地大,那人几乎是一根根掰了下来,连带着锁灵印将他拖走。三九寒冬内,昭元浑身冰凉,每寸骨骼筋肉都似浸在冰水中一样冷的彻骨,几乎牙关都怕得格格打颤。
原来这才是最残酷的刑罚。
唯有这师徒二人,在彼此瞬间交换的眼神中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云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面色出奇的平静。正如他曾说过,既是将他收入门下,自当护他一世周全。
修为最高的太泓和云归已经走了,以他的修为就算瞒天过海,在场诸人也不会有任何一人能够发现。只要没有人凝目看他的眉心轮,就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他的命魂已经不在原处。
所有人的呼喝声,怒斥声都已渐渐淡去,唯有刻板的计数声还在残忍地、波澜无惊地进行着,“三十五!”
没有人理解为什么自始至终昭元都那样瞪着云韶,而四十的声音一落,青光一闪,云韶竟是迫不及待地提前离开了。昭元死死瞪着云韶离去的青光,半晌,终是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云洲见状也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