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康筠也知道,像陈璐飞这样的女人,能呆在阮隋迎身边这么多年,甚至颇得信重,绝不像她表现出来得这么简单,她不会连这点事情都不明白。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一直有种隐隐的不安,忍不住多叮嘱了一句。
本来,康筠也对陈璐飞故意联系他、接近他,在他面前提及冰原狼的用意有所疑虑,甚至一度怀疑这是阮隋迎特意为他设下的陷阱,所以他暗中吩咐blithe调查了陈璐飞——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家庭,她的学历,她母亲的病,她闺蜜的死,以及有关黎朗的一切,无一字虚言。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陈璐飞仍然别有目的,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为了利益枉顾亲情和友情,可能阮隋迎更可怕。
但是,他愿意相信陈璐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他这么多年一贯保持的原则。如果他真的看走眼了,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和陈璐飞告别之后,他原路返回,从医院侧门进去挂了个号,电梯上到十五楼,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摸过去。一个小护士见他行为鬼祟,带着戒备问:“请问您找谁?”
“我来看病,”康筠摘下口罩,笑眯眯地把挂号单递过去,“我看各个诊室的医生都好年轻,有没有老一点有经验一点的专家。”
小护士没想到这个行踪鬼祟的人竟然是个长得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被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微微地看着,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你挂的是普通号,找专家要挂专家号的,我带你……”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间病房的门开了,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又飞快地关上了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蒋舜华应该刚刚下课,正准备开车去接杨安,而杨安所在的中学下课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但现在……那个康筠那个本该在教室里授课的人,正虚弱地趴在病床边呕吐。
小护士看到面前的年轻男孩儿突然收了笑容,蹙眉对她说:“借过。”他不笑的时候,眼眸中带着一种让人心惊的寒意,护士身不由己地侧身让路,他连挂号单也没拿,径直推开旁边一间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那是个单人的小病房,只有一张临时休息的床,杨安已经结束呕吐,虚弱地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汗。
杨安显然没想到康筠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他愣了片刻,紧接着像往常一样平静地笑了:“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这时候那个刚出去的医生回来了,脸色不善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康筠,杨安很自然地为他们做介绍:“这是我朋友,康筠。这是薛医生,我的主治医生。你脸色不太好,哪儿不舒服吗?如果是低血糖或者轻度贫血,不用吃药,按照薛医生的指点食疗一段时间就好。”
他的面容苍白憔悴,可是笑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语调缓慢从容,让人禁不住跟着他平静下来。康筠有些明白蒋舜华阅人无数,为什么最终却会选择貌不出众的杨安。
康筠微微摇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是为你来的。”
“为我?”杨安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舜华知道吗?”
“他不知道。”
杨安轻轻吸了口气,缓慢地撑着身体坐起来,康筠连忙拿了枕头放在他身后,让他在床头靠好。气温在零上十度,屋里还开着电暖气,他却穿了一件雪白的兔毛翻领皮草,毛茸茸的衣领将他一张脸衬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他半靠在床头,一双手伸在旁边的电暖气上烤着,轻声说:“我当年被放射性元素灼伤之后,一直有轻度的贫血,半年前突然严重,确诊为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幸运的是很快找到了骨髓配型,只可惜只配上了七个点。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在稍微稳定之后做了骨髓移植,结果移植之后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一直在用药物维持……舜华他怕我知道了,忧心过度加重病情,所以一直瞒着我,还特意把药单和药盒都换了,可我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杨安果然什么都知道。
康筠皱眉听着。他本来就猜测杨安是这一类的血液病,还想着让杨巍帮忙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合适的配型,不过移植之后产生排异反应会不会危及性命,他从杨安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他也只能看看能不能帮忙找到更好的医院和医生了。
杨安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我和薛医生有交情,所以趁着上课偷偷跑来做抗排异治疗。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让舜华知道了也不过让他白白紧张担心,所以……”杨安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要告诉他,好吗?”
杨安是那种从不会强迫别人做什么,可一旦说出口就让人很难拒绝的人。康筠心里很难受,强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杨安看他答应,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眼睛里全是温柔笑意,他掀开被单,坐到床边,俯身穿鞋,“我要走了。到时间他接不到我,会担心的。”他穿好鞋,披上大衣站起来,迟疑了一瞬:“小康,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舜华的性子我知道,虽然表面上做事中正,但其实人很偏执,”杨安温和地笑着看向他,那一双眸子算不上清秀,却格外清明通透,“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儿他,我怕他会做傻事。以前的事能不沾也不要让他再沾。”
康筠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表面不露声色,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