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白衣人。
还在动。凤兰松了口气,咒了一句,明明活着还装死!
不对!他突然发现那个人好像在挣扎着,看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他连忙跳下树,冲着管家宅那边大叫:「小春,给少爷找医者过来,快!」
自己则是想都没多想,就破门而入冲上二楼,等已经和那个白衣男人的床距离不到两步的时候,他才突然醒悟这个人可是个痨病鬼,脑子轰一下懵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不要命了?凤兰冻结在原地心惊肉跳,还能逃吗?
床上的男人却在这个时候翻过身,正和他四目相接,这下想逃怕是也逃不掉了。
凤兰僵在原地,司徒雪融却已经翻下床,重重落地后倒到他脚边,仿佛是遇溺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一般,满眼绝望地紧紧抓住他下衣的衣襬,枯瘦的双手青筋暴现,身体严重痉挛着,脸涨得通红浑身是汗。
「好……难过……不能呼吸……哈啊,哈啊……」
他拼命张开嘴巴,胸口徒劳地起伏,脸色已经渐渐泛青,双手却还是死死抓住凤兰的衣服,仿佛那是他生存在世上的最后指望,接着眉心开始严重地纠结,司徒雪融不死心地睁着双眼,泪水却开始盈眶。
也许是那表情太过于悲伤,也许是那眼神太过于绝望,凤兰见过不少人在他的面前经历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没有一个人像这人一样如此的颓唐、破败,可怜到直击他的心脏。
明明那么孱弱,却带着一股死绝的坚强,敲击缠绕着凤兰的同情心,让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
等他发现时,他自己已经蹲下身子把男人抱在了怀里,脑子嗡了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心道完了,这下肯定要被传染了。
司徒雪融在他怀里仍旧死命地挣扎,像被人紧紧掐着脖子一般紧抓前襟,两腿乱蹬,拼命想要呼吸,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沈的「喝、喝」的声音,渐渐面色发紫,挣扎开始微弱下去。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死掉而不作为啊,怎么办,怎么办?
凤兰慌乱之中,突然想起以前曾经看过唐黎诊疗肺病病人时,出现过这种情况。他立刻把司徒雪融翻过来,让他的胸口抵在自己左臂上,把他的头放低,右手用力击他的背部,一下又一下。
学着唐黎当时的样子,他在男人耳边轻轻说:「听我说,呼气,吸气,呼气……」
司徒雪融极度痛苦地挣扎着,徒劳地痉挛起身子,在凤兰几乎要放弃的一刻,终于胸部一抽,一团腥浓的血痰「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他贪婪地吸了几口气,筋疲力尽地软倒在凤兰怀里。
凤兰扶抱着他,紧张地看着他气息渐渐平复,大气不敢喘一口。
在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他看看地上粘稠的猩红,再看看怀里昏昏沈沈的男人,觉得自己真的很衰很衰。
死定了,就因为一瞬间的同情心泛滥,凤兰坐在地上,感叹天妒红颜。
医者给司徒雪融把脉之后,一边叹了口气,一边十分尊敬地看了凤兰一眼:「若非这位公子及时救助,少爷此刻怕是已经……公子你智勇双全,舍己为人,老夫佩服啊……」
舍己为人,凤兰只能虚弱地苦笑。
医者走了之后,凤兰没有立刻离开小竹楼,一则是反正豁出去了,也就不是那么怕了,二是这司徒雪融半昏半醒之间紧紧抓着他的右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