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张照片,被人很细心地用相框嵌好。闻徽仔细地一张张看了过来,他很少照相,也不喜在网络上写什么日志,他记得这些照片都是卫曦偷拍下来,然后放在了博客里的。
付珩……他定是一直关注着卫曦的消息,故而才能把闻徽每一张的相片都偷偷收藏了起来。
“付珩……”
天色将黑,闻徽缓慢地站起了身,把明信片收好后,对着冰冷的墓碑,低声道,“今世是我负了你,但愿来生……”
他猛然住嘴,讽刺地笑了下。他闻徽,什么时候相信过前世今生来着?即使有了来生,又有谁记得前尘往事?况且今世本就不能圆满,又何必寄希望于渺茫的来生?
然,付珩的今世已是了结。此刻,闻徽是真切地希望,希望他当真有一个美好的来生。
晚风忽起,闻徽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入骨的寒冷把那丝丝的悲伤冻结在心底最深处。
“我走了,”昏暗的光线,让他再看不清相片里青年的容颜,闻徽微微地撇开头,望向无尽的夜色里,“……安息。”
环城高速上偶尔飞过一辆车。闻徽空出一只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角。回国后的这些天,他一直东奔西跑,身体尤为疲累,今天在墓地里吹了半天的冷风,现在估摸是有些感冒了。
心情又有些烦闷,头脑开始有些许的混沌。
前方忽地传来一阵刺响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疼痛袭来的瞬间,闻徽顿然失去了意识。
◎流◎岁◎未◎晚◎
闻徽坐在角落的桌子后,面前是摊开的书本,只是他的目光却透过窗户,看向外头笑闹一团的少年们。
“班长,”一个瘦小的女孩气喘嘘嘘地站定,“老班叫你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一晃神,闻徽才有些迟钝地点了下头,整了整衣领袖口,合上了历史书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室。
身边熟悉又陌生的景致,让他愈发地觉得不真实。
他记得他去了付珩的墓上,在回途的路中,由于头昏没注意路面,然后发生了车祸。只是他不懂,为何醒来之时,却是在自己十六岁的房间里。
然后他浑噩地来到学校,浑噩地上完了早读课。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犹在梦中?然而,四周活生生的人,真实的感官知觉,让他一时迷糊不清。
还是说,先前那二十九年,都只是一场大梦?
恍惚间,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高中班主任的办公室前。门是开着的,闻徽倏地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屋里头的人。
……付珩。
还是他记忆中的少年,与其他同学相比,穿着打扮尤显得土气和寒酸。少年,局促地站在办公桌边,低头听着老师的嘱咐,偶尔会微微点一下头。
“啊,闻徽来啦!”
高中时的班主任,是个热情又体贴的中年女人,她一看到闻徽站在门口,扬起亲切的笑容,对他招了招手,“进来,进来!”
“闻徽啊,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同学是新来的插班生。你是班长,就带他熟悉一下我们的学校,然后介绍给班里同学认识下,再给他安排个座位……”
老师絮絮叨叨的话语,闻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应景地不停点头。女人嘱咐了一通,又对付珩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先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了办公楼,闻徽领着付珩穿过学校的操场,直朝教学楼走去。两人一路都没有多少话语。
闻徽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意图理清眼前发生的一切。而付珩,本就是个安静有些腼腆的人,见对方一直没搭理他,便也沉默不语。
脑中想法纷乱,闻徽无意识地扫到了路边,猛然停住脚。
时值春初,道旁的玉兰花开得正盛。闻徽抬头看着缀满白花的枝梢,十多年前的记忆与眼前的场景错乱交织在一起。
“同学,”付珩有些犹豫地出声,很轻地说着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敛下混乱的思绪,闻徽偏头看着少年尚显稚嫩的脸庞,静了下,缓声回道,“闻徽。”
少年含蓄地笑了,眉眼间透着一丝羞意,“我叫付珩,付……”
“付出的付,有玱葱珩的珩。”闻徽喃喃地接过话语,嘴角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