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包前立了墓碑,墓碑两旁插了两支招魂幡,白惨惨地在风中飘扬着。
可惜魂魄早已不在阳世,哪里招得来。
于母和于大半跪在坟头烧纸钱,纸钱的灰烬有些还安静地躺在坟前,有些被风吹得飞了起来,灰黑色的躯体挟带着烟火味被吹得四散开去,,然而飞不了多远就落下了,或落在草丛上,或落在地面上,或落在死人坟包上,或落在活人身上。
时绛,顾出白和时青站在不远处,其中有片灰烬便落在时绛的指尖。
时绛眼神一变,快步走到于母身边,在她耳侧低声说了几句,于母眼中一片惊色,而后站起身来,对在一旁的一个布衣男子道:“阿泽,我有些累了,你来烧罢。”
叫阿泽的男子还未说话,于大却不满道:“母亲,这纸钱为何要让外人来烧?”
于母不理会于大,眼神尖刀一般锋利地盯着阿泽道:“阿泽,你来烧。”
见阿泽木在一边,于母干脆抓住阿泽的手,将一叠纸钱塞入阿泽手中。
阿泽像是被烫到一般,手一抖,白花花的纸钱落了一地,纸钱刚落在地上,不知怎地又自己叠在一处,窜入阿泽的掌中。
众人觉得奇怪极了,有一人道:“莫不是闹鬼了罢!”
阿泽的右手手指像是被什么抓着,不由自主地合了起来,将纸钱捏在掌心。
阿泽满脸惊恐,另一只手拼命地想把右手手指拨开,手指却似钢铁一般,过了片刻,只见食指垂了下来,弯作一个奇怪的角度,竟是折了。
阿泽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于母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四日前,你可有见过我儿子?可是你将他推下了桥?”
“不是……不是我。”阿泽矢口否认,话音未落,掌中的纸钱无缘无故地烧了起来,化作一团熊熊的火焰,疼得他呲牙咧嘴。
“我那日看见你和于二在一处喝酒,于二伤心得很,而你劝慰了他几句。”突地,有一人道。
阿泽扫了说话那人一眼,掌中的火焰光烧还不够,突地死命地往他体内钻,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刚滚了几下,原本安静地伏在墓前的纸钱灰也向他袭了过来,纸钱灰又起了点点火星子,凶猛地袭向他的眼耳口鼻。
阿泽又挣扎了一阵子,实在是疼得忍受不得了,才闷闷地道:“是我,是我,是我害的于二。”
话音落地,阿泽身上覆着的火焰尽数落地,而后灭了。
于母蹒跚着冲过来,揪住阿泽的衣襟,哭叫道:“你为何要害我儿,我儿有哪里对你不起?”
阿泽面色灰败地道:“我不是故意的,他心里不好受,我陪他喝酒,我喝多了,失手把他推到了河里。”
于大一拳将阿泽打到在地,力气之大,直把阿泽打落了一颗门牙。
于大又把阿泽拎起来,叱问道:“你既是失手把他推下了河,为什么不下河去救他?”
阿泽满口是血地辩解道:“我喝了不少酒,有些恍惚,怕下河了,自己也上不来。”
于大铁青了脸,像是要吃了阿泽,一把钳住他的手臂,呼道:“随我去见官!”
于大扭着阿泽走了,众人也跟了上去。
于母正要感谢时绛,却哪里还找得到人。
而在众人全部散去之后,时绛又出现在了于二墓前,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指,坟包突地裂了开来,崭新的棺材破土而出。
他打开棺材,把于家娘子交予他的荷包放入于二的手中,而后棺材又缓缓地沉入土中,被掩埋了起来。
不大的青橙镇,不过这一月,已失踪了数十人,又有于家娘子和于二横死,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不少人怕也遭逢劫难,请了道士驱邪,镇上寺庙的香火亦好了不少。
这日,竟难得的没有下雨,是夜,正值十五,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时青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邀请时绛、顾出白、萧漪一同赏月。
时青早慧,四岁便能吟诗,两年前,在去京城应试的路上,遇见了山贼,被萧漪搭救,却不慎对其生了情愫。
而今,他和萧漪不知已有了几回ròu_tǐ纠葛,却比初相识时更陌生了些,他看着萧漪在月光下越发英俊的脸,掩面笑道:“我去叫桐雨要些吃食来。”
顾出白去于家娘子家取了埋在梨花树下的三壶酒,赶到的时候,三人各自捏着一块糕点,静默无言。
顾出白朗声道:“上好的梨花酒来了,大家一起喝酒罢。”
时青接过酒,一一放在石桌上,取了其中的一壶,率先给自己道上,而后,他站起身来,拿起酒,洒在地上,口中道:“于家娘子你且安息罢。”
紧接着,萧漪和时绛也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
时绛不许顾出白喝酒,顾出白只能委委屈屈地取了块红豆糕来吃。
时青记着时绛转告他的于家娘子的话,饮了不过一杯,便不再饮,也取了块红豆糕吃,红豆糕入口即化,好吃得紧,时青连吃了好几块,几乎要噎住了,才罢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顾出白觉得气氛闷得慌,讲了几个旅途中的趣闻,时绛和萧漪都捧场地应和着,只时青眸色幽暗,面无表情。
待顾出白的故事告一段落,时青拿起那碟红豆糕,扬声道:“桐雨,这红豆糕难吃得很,你去倒了罢,下次莫要买了。”
桐雨本就候在一边,闻言快步走了过来,接过红豆糕,问道:“是少爷你最喜欢的那家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