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咽喉受了伤不能说话的女人。
一个咽喉受了伤不能说话,抱着半岁大婴儿的女人。
哥舒夜从来没觉得这么头痛过。
“……你们真没做什么无礼的事儿?”比如上去拉拉扯扯,乱摸不该摸的地方什么的……
“真没有!”被他怀疑目光扫到的下属们忙不迭地举手发誓。大庭广众之下谁那么无聊啊,要摸也要到没人的地方再摸不是?何况这女人还是个有主的……
“所以,你们好好问她两句,她突然就说了那么句话然后就拿簪子刺喉咙了?”
一片猛力点头。
“混帐!”烦恼化为怒火,哥舒夜忍无可忍的爆发了:“蠢货!她自杀,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围着都拦不下一个女人?万一是刺客呢,你们也跟我说自尽了没拦下来?——养群猪都比你们聪明!”
“哟~~~这是跟谁发火哪?”
暴风骤雨般的训斥中忽然□□来一个完全不搭调的声音,七分散漫,三分轻佻。哥舒夜苦笑着回头,果然是康王一摇三晃地蹭了进来,随便拖张椅子坐下,眼神在场中一扫,接着就对下方脸色惨白的女子吹了声口哨。
“长得还挺漂亮嘛……我说阿夜,你就为她发火?不至于吧?难不成她抱着孩子摸到公主殿下面前了?”一句话出口,果不其然看到哥舒夜的苦笑更加深了三分。
“摸到公主面前倒还好了……”最起码公主相信这跟我没关系不是?
不等他说完,康王已经自动自发地探身去案上乱翻。出了这桩事,便是哥舒夜想要顾什么男女大防也不可能,早让属下把那女子彻底搜过一遍。此刻案上两三个木盘里拉拉杂杂堆着不少物事,铜牌,尖头带血的木簪,散碎银两铜钱,几件银鎏金的耳坠手镯等物,此外值得注意的就是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硬红纸帖子,被小心地折得平平整整,边缘上已经磨得微微发白。
“连官凭路引都没有……”康王嘟囔着掰指头算了一下,发现多半是那个孩子的,顿时失去兴趣,随手往案上一丢:“走啦走啦,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今天是我老妹的生日哎,你难道打算陪这个女人过了?”
康王生母原是清河公主生母云贵妃的隔房堂妹,跟堂姐一起进的宫,半宫女半女官的待了两年。云贵妃怀孕之后,就让堂妹伺候了元绍,不久也有了身孕。后来云贵妃喝的茶里被人下了催产的药物,不料被她堂妹误饮,早产生下康王。清河公主在康王后面出生,倒是活泼康健,对照着一落地就体弱多病的康王,云贵妃未免有几分歉意,是以对这对母子一向颇为看顾。
就算妻子不是公主,“在老婆生日陪着别的女人过”,这个罪名也足够可怕。哥舒夜的责任感让他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我还没问完……”今晚熬夜也认了,明天要去给陛下复命的好吧。
“咦……你还想怎么问?这女人现在不能说话,看上去也别指望她识字,你是打算拷问哪还是拷问哪还是拷问哪?”康王不由分说地上去大力拖人:
“你看刑部资格最老的问案好手我都替你拖来了,沈家那头老狐狸调理出来的人,口风绝对紧!你想知道什么?这女人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孩子他爹是谁?这女人没有路引是怎么一路摸过来的?还有什么问题让他慢慢问啦……走走走!”
一个从没练过一天武的fēng_liú皇子,对一个从小打熬筋骨修炼武功的将军,居然顺顺溜溜的就这么拖走了。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就在于当你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所有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看到清河公主似笑非笑向他瞥过来的时候,哥舒夜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郎君……听说今天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摸上门了?”
可以不要把“父皇”两个字省略掉吗?啊,可以吗?对着爱妻娇波流慧的笑靥,驸马亲王实在很有吐血的冲动。
“是啊,给陛下撞个正着……”哥舒夜有气无力地在妆台前坐下,双臂环上清河公主柔软的腰身,脑袋搁在爱妻肩上闻着她的发香,感觉整个人骨头都给抽光了。。为什么不是被找上门的那个人被陛下撞见呢?为什么是他要去讯问各方人等、要去为这种破事儿善后呢?
“郎君……”
“嗯?”闷闷的声音。
“今天是别人的事儿也就算了。要是哪天有个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说是郎君你的孩子……”
“这绝不可能!”哥舒夜一激灵,整个人当场坐直了身子,几乎就要抱着妻子指天誓日的赌咒。然而柔软的指尖在他小臂上轻轻一拧,立刻把他弹起来的力道泄了个干净:
“那我可不管真是你的还是假冒了来恶心人的,一概灭了了事,听见了没?”
“这、这……”不至于吧那么小的孩子……
“怎么,舍不得?”
年轻的公主含情斜睇,软语娇嗔。哥舒夜一声“舍得”几乎脱口而出,总算脑袋还没完全迷糊过去,及时收住,慢慢吸了口长气:
“你是说……陛下……”
“父皇怎么想我是不知道啦。反正换了我,这女人别想好过!”
“……”哥舒夜算是明白小舅子死活拎他回来是为什么了。
感情我之前就是在白忙对吧?啊?跟一个注定要被灭口的女人忙活了那么久……
青州通往京城的大道上,一队骑兵正在全速奔驰。
百十人全是黑衣黑甲,远远望去如一条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