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白旗在蒙古人的猛攻之下,被打得七零八落,大阵很快被攻破,各个牛录只得各自为战——他们不敢逃跑,大汗那把血淋淋的刀对逃兵从不客气,而且就算躲过军法,活着回到家,逃兵本人连带全家人从此在牛录里就会被众人唾弃,身份会变得比阿哈还低贱,既然不能逃,那就咬牙力战、不死不休,诸申血液里有的是韧性。
察哈尔人也不失时机的靠上来,在八十步外密集射箭,贵英恰是察哈尔重臣,铁甲科诺特骑兵十苏木之一,他这一千骑兵除了三百披棉甲充辅兵的奴兵之外,全是装备精良的重甲骑兵,射出的箭也不是普通蒙古人用的杂箭,而是制作精良的铁头重箭,百步距离可以射穿盔甲,有他们的掩护,蒙古兵迅速攻破几个牛录,把金军砍翻在地,不等对方咽气,蜂拥而上的蒙古人就剁下他们的脑袋。
库鲁努力地把自己六个牛录的人聚在一起,死死抱成一团,他一连挑死三个蒙古人,但身上也中了两枝察哈尔人射来的利箭,蒙古人的骑兵突破不了库鲁密集的长矛阵,有人立即下马步战了,库鲁的长矛被砍断了,他又拔出他的双刃板斧继续战斗,哪里出现缺口他就扑向哪里,把冲进来的敌人剁倒,他身边的人不断有人倒下,伤亡越来越大,阵形已无法维持,他忍着伤痛不停地命令自己的部下收缩,六个牛录的圆阵越来越小,但人也越来越密集,库鲁绝不容许自己这一百多人被敌人分割开,只有大家紧紧抱在一起,才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库鲁感到身体越来越疲劳,十三年前的乌拉城守卫战之后,他再也没经历这样惨烈的战斗了,而这次和上次一样又是面临绝境,让他觉得滑稽的是,那次他是为了乌拉和金国的八旗拼得你死我活,而这一次,他却成了金国八旗中的一员,为金国殊死一战。
“这一次恐怕不会和上次那样幸运了,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我为乌拉的仇敌战斗,乌拉的神一定会惩罚我,幸好把乌岱强行留下了,只要他活着,就会继续带着族人活下去。”库鲁脑子里这样想。
镶白旗的巴雅喇章京扬善带着三十多个白甲左冲右突杀散了几群蒙古兵,但他依然无法顶住蜂拥而来的蒙古兵,在发起一次无效的反击后,扬善带着剩下的十几个白甲退入库鲁的圆阵——现在也只有库鲁还能勉强维持住阵型,库鲁得到了援手,立即组织起二十多个悍勇精壮准备反击,等着挨打肯定是死路一条,只有不断的反击才能为自己赢得生存的空间和时间。
“瓜尔佳家的,让你的小伙子们打起精神,要想活着就跟着我老头子反击,要蒙古人打得手忙脚乱、胆战心惊,不给他们轻松攻击的机会。”对年轻的后辈,库鲁用不着客气,哪怕他的官位高得多。
“我听你的,库鲁大叔。”扬善一挥手带着白甲兵跟着库鲁冲向敌人。
库鲁的突然反击将蒙古人打乱——他们还在为争夺首级吵闹不休,谁也没去想奄奄一息的金军还会反击,趁着蒙古人混乱,战场上七零八落、各自为战的金兵纷纷向他们靠拢过来,人越聚越多竟然形成一次小小的攻势。
这时,正在附近抢劫的一些金军也到了,见到自己人危急,连抢来的牛羊、财物也不要了,立即杀向蒙古人,诸申在这一点上就是远远好过明军和蒙古兵,没有见死不救的毛病,而且越往下越是这样,贝勒这一级还有些想法,到了小兵这一级,救急几乎成了习惯,谁要见死不救都不敢回家了。
蒙古人开始有些害怕了,各个部落打起了小算盘,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金军,也许该跑了,蒙古人心思一乱,士气就下来了,居然被打得连连后退,幸好金军赶来支援的兵也是零零散散的,形不成有力的攻击,蒙古人总算还没乱。
不远处的贵英恰不住地摇头,这些部落兵还是老样子,平时散漫惯了,凑到一起也是一片散沙,他不能等了,必须尽快结束战斗,否则金军主力来了就不好脱身了,他一挥手,察哈尔的科诺特骑兵立即像一股巨浪扑向金军。
扬善正杀得起劲,突然被库鲁踢了一脚,接着他就听到库鲁的吼叫声:“快跑,撤回本阵,蒙古人的铁骑来了!”扬善抬头一望,妈呀!黑乎乎的一片朝他们冲过来了,扬善魂飞魄散,掉头就跑,金军见势不妙跟在他屁股后面拼命奔逃,本来已经向前压的本阵立即伸出一片长矛,弓箭手对准察哈尔骑兵迅速射出利箭。
库鲁没有跑,刚才腿上、肩上又中了箭,已经跑不动了,库鲁笑了起来,十三年前就该死在乌拉城了,又多活了十几年够了,他扔掉手中的板斧,从背上取下长弓,迅速搭上三枝箭,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迎着扑面而来的敌骑,冷静地一箭一箭射向对方,一个、两个,当第三个敌骑冲到他面前时,他高喊着:“额鲁、哈达里,我的孩子!”利箭离弦插入对方的面门,随即他就被战马踏翻在地。
李榆终于杀透了巴林披甲兵的骑阵,那只狼头纛就在眼前了,孟克高喊着:“大纛下那个白马银甲的肯定是他们的台吉,杀了他!”
囊努克也发现冲入他骑阵的这帮金兵,他的拼死冲击把拦住他的苏拜打得七零八落,可苏拜不死不休,紧紧缠住他不放,四贝勒见苏拜吃紧,立即增援,死死封住他的去路,老”炒花“近在咫尺就是过不来。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知道突围的希望渺茫了,囊努克眼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