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汗扭着李榆说个没完,胡说八道一气,李榆想走都走不了,直到他折腾够睡着了,李榆才悄悄溜了出去,船上是不能呆了,他跟雅荪打了个招呼,跳上一条小船渡河上岸,一上岸就发现二贝勒的侍卫图里琛正冲着他笑,李榆可找到出气的了,上去就是一脚:“图里琛,你小子冲我傻笑什么,我听说上次是你到我家砸的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图里琛是阿敏家的包衣阿哈,据说从他爷爷那辈起就跟着二王舒尔哈齐家混,他自小就跟着阿敏,是阿敏贴身侍卫,骑射拳脚功夫都不差,阿敏走哪都带着他,要不是实在舍不得,早被放出去做官了,这小子经常随二贝勒入宫,还跟着宫中侍卫一起吃过饭,李榆和他早就认识了,两人年纪相仿,见面时还谈得挺热乎,这时李榆一动手,图里琛马上抱着头蹲下,嬉皮笑脸说:“额鲁,我打不过你,下手轻点,我可没打你家里的人。”旁边一群闲着无聊的侍卫、护军围过来趁机起哄。
阿敏听到声音赶来,朝着李榆的屁股狠踹一脚:“你家的锅是我派图里琛砸的,你是不是也要找我算账?”李榆见是二贝勒,马上就捂着脑袋蹲下,跟图里琛刚才几乎一样,这是他在大金国学会的挨打架势,阿敏踢了他几脚就揪着他到了一边。
“滋味不好受吧?”阿敏似笑非笑地说,“老汗现在和谁都是这一套,肯定没少给你许愿吧?你要真信了那才叫傻瓜,老爷子就靠这一套把大金国一半的江山骗到了手,我家老六找过你了,他给你说的才是实在话,不想混了就早点滚,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二贝勒,您别是想干什么吧?这您可别难为我。”
“小子,这里除了大汗就数我最大,你给我少管闲事。”
大妃的船终于到了,大妃立即登上老汗的船,两口子关上门谈自家事去了,雅荪得了空子趁机出了船舱,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不过他也奇怪,刚才还又哭又闹的老汗怎么突然就神情郑重,仿佛找回了大汗的气派。
大汗就是大汗,该拿出派头的时候就是不一样,现在大概要谈正事了,管他的呢,这时候保住自己才是真的,雅荪这样想。
“丫头,终于还能见到你!”老汗望着大妃心里一阵激动,这个从十一岁就嫁给他的女人,现在成了他的最依赖的人,“阿哥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没有了你这个父汗给他们撑着,你那些贝勒们想怎么揉捏他们都行。”大妃当然知道老汗问的是她的三个儿子,两眼垂泪地回答——大汗的生命即将结束,她不得不独自面对那帮强悍凶残的贝勒们,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这些年是她与老汗并肩战斗,把贝勒们打压得服服帖帖,尤其是那个四贝勒,被她打得损兵折将,连福晋都被逼着休了,大汗要是走了,他们能放得过自己吗?
老汗沉默了,他这辈子谁也不怕,海西各部被他踩在脚下,明国被他任意蹂躏,察哈尔已经奄奄一息,唯独自己的大金国内部他搞不定,他杀了弟弟舒尔哈齐、儿子褚英、堂兄阿敦,五大臣也在他的打压下很知趣地先死了,大权终于统归到自己的一家人手里,可这样更可怕了,羽翼丰满的儿子们开始挑战他了,他有时做梦都梦见儿子们联起手来要杀他,他甚至不敢留在沈阳养病,怕有人知道他病重会趁机作乱。
“大汗,大金国还离不开你,我们要回沈阳再帮阿哥们一把,让那些野心勃勃的贝勒们彻底死心。”大妃劝道,老汗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点点头。
船拉满了风帆开始加速了,沿陆路护卫而行的骑兵被告知任何人不许擅自离开,否则按离队罪论斩。二贝勒阿敏也被赶上岸走陆路,二贝勒上了岸就骂骂咧咧,不让他上船侍候倒无所谓,可天下着雨呢,这不是成心折腾他,而且这样一来,老汗和大妃关起门来干什么谁也不知道了,他这个伴驾的贝勒岂不成了摆设。
船一直向前行驶着,陆上的骑兵一个个成了落汤鸡,大家叫苦不迭,阿敏更是骂不绝口,本来一路上不紧不慢、轻轻松松,没事的时候还可以打几只山鸡、野兔解解馋,可大妃一来就催着他们不分昼夜冒雨赶路,这是哪的事啊!
士兵们冒雨行军,第三天的黎明时分终于望见瑷鸡堡了,大家松了口气,从这里转入浑河,走四十里就到沈阳了,总算快把这趟苦差应付完了,这时船却突然停了下来,船上传来话,让阿敏立即上船侍候,其他人等就地休息。
阿敏嘴里说着怪话走了,这时雨也停了,骑兵们趁机下马整理自己的行装衣物,李榆也换了身衣服,就着一堆火边烤衣服边和阿萨里、苏拜闲扯起来,过来一会儿,船上又传来话,命令李榆也到船上侍候,李榆很不乐意地跟阿萨里、苏拜打了声招呼,小跑着奔岸边去了。
李榆进了老汗的船舱就觉得气氛不对,里面的人都低头跪着大气都不敢出,老汗躺在大妃的怀里面色灰暗气虚微弱,伸出的手不住地发抖,阿敏像只猫一样温顺地趴在地上听着老汗的训示,雅荪偷偷向李榆使了个眼色,李榆马上老老实实地学着他俯首跪倒,现在可不是玩任性的时候。
老汗说话的声音柔弱无力、时断时续,指着大妃手中的绸布包说道:“阿敏,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给你,这份诏书中都写了,你在大政殿读给诸贝勒、大臣听。”
阿敏伸手去接诏书,大妃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