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昊承瞧着靳十清露在缚面巾外的眸子,忽然觉得那双眸子与宁宁有几分相似,加上那句我家,他当下想了想,了然地道。「宗主也不仅是宗主。」
他的语带双关让靳十清大笑。「殷门主千里追来,为的只是指认皇亲吗?」
殷昊承不为所动。「但闻其详。」
靳十清也不推拖,开口便道。「小七是我们兄弟中最像母亲的一个。长相、资质、才能、个性都是。」他在说话时,目光居然有些恍惚。「我母亲是个天之骄女,文武双全,虽然贵为皇后,但一心为国,长年在外,我与玉瑞年纪稍长,总是跟着母亲东奔西走,但小七不同。那时照顾小七的慧姨,是皇上的一个才人。」
殷昊承注意到,他居然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皇上。
「她原是亡国之人,母亲见她可怜,将她留在宫里。谁知慧姨表面归顺,但私下却与其他嫔妃勾结,因为对母亲莫可奈何,便将主意打到小七身上。」
「一直到八岁毒发,小七已经被喂了三、四年的毒。母亲为了救他的命,带着他与玉瑞离宫寻找名医。大梁的国势是靠着母亲撑下来的,母亲离开,皇上无力震压朝臣,朝廷日乱。这几年,为了阻断母亲回宫之路,各方势力派出人马,跟着母亲离开的三十名铁卫,不到半年尽数死去,玉瑞也在五年前离奇失踪,为了寻他,母亲跟着下落不明。」
「小七原是个爱笑、热情的孩子,但毒发之后,连接的变量让他再也不说不笑,除了练武,只有练武。」靳十清叹气。「四年前的冬天,他因为追着线索,误了回盟的时间,我原以为这一次要失去他了。但他却神采奕奕地出现在我面前,对着我笑,他说他做了个梦,梦见地岳,绿眸的阎君,还有,地岳其实很温暖……虽然回不到从前的样子,但他又是他了,一个梦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成效。」
钟宁也跟自己说过一样的话。殷昊承握紧手里的鸟日宝剑。「这才是你要他来非凡门探路的原因。」不是为了收归、结盟,是因为靳十清早就打听清楚,那段时间殷昊承曾在那里出现,他猜出自己就是救了宁宁一命的阎王老爷。
「小七太聪明,我若不拿玉瑞当幌子,是瞒不了他的。」关心则乱,对谁都一样。
「你瞒着他的理由只有两个,因为你不确定我是不是能够相信,因为你担心万一自己猜测错误,让宁宁失望。」殷昊承摇头。「但,这是险招。」
「我不得不试。这么多年来,小七身上的毒从来就没有解除,只是强压着,入夜身体发寒,入冬全身发痛。当初傅太医说过,只要发痛的时间提早到秋天,就只剩两年性命了。」靳十清对上殷昊承的脸,定定地道。「你那时能治,现在也能。」
只剩两年性命?自己竟是救钟宁的人?殷昊承皱眉,心口发痛,觉得不可置信,又找不到靳十清骗自己的理由。「我渡真气给宁宁时,他身上的病症的确舒缓,但,毒并没有解。」
靳十清摇头。「我派人查过慧姨的出身,她与你似是同族之人。」
北秦旧部吗?殷昊承想了想。「我父母死时,我还是个婴孩,要说有相连之处,也许是我曾经从师父手中拿到父母的遗物,那里面有本武功秘籍,但路数与非凡门不合,之后,我就没练了。」
「原来如此。」
殷昊承又问。「他身上的毒,可有什么禁忌?」
靳十清答道。「当年慧姨制毒的药引是酒,倘若小七碰了酒……」话未竟,他瞇眼。「难道这回提早发病竟是为此?」
殷昊承咬牙。想着钟宁那句我酒品很差。他明明可以拒绝的。但他没有。「他不肯告诉我。」耳畔回着钟宁的声音。
别再对我用心。
别再对我好。
因为,我不会跟你成亲,我永远都不能喜欢你。
不是不会,而是──不能。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咽下那口面?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拒绝自己?思及此,殷昊承眸子微微泛红,咬痛牙根。「殿下,我决定到北秦一趟。这段期间,殿下可愿意好生照顾他,不再拿他当饵,探他人虚实?」
靳十清在心里叹气,自家小弟的任性胡为在心上人眼里竟是受尽委屈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还没待靳十清回答完毕,远处已经传来极度激烈的打斗声。
那熟悉的气息让殷昊承心头一紧,立即转身而去,靳十清扬眉,跟上。
远远的,就见一个少年仅着单衣,披着长发,握着宝剑,如入无人之境地狠击其他三个人。
瞧见这一面倒的情势,靳十清摇头。「不枉门主一片痴心,我家小七也是情深意重。」
不理靳十清的揶揄,殷昊承快速地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钟宁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当自己的外衣落在他身上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竟然露出了一丝温和。
真傻。
马车里,殷昊承不舍地抚了抚钟宁的脸。打从他对自己下毒,离开非凡门至今也不过三日,怎么憔悴成这样?想着当日他望着自己的模样,怎么他都不相信他会对自己无心。
倘若无心,又怎么会在此时此刻为他出手?
真的无意,又怎么会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
你不愿我痛苦,不舍我伤心,可以瞒我骗我,为我受苦,为我挡刀挡剑,却不敢站在我面前,承认对我有情吗?
执起钟宁的手背,轻轻地咬了一口,当殷昊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