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熙站在容云面前不远处,俯视着脚边温驯长跪的晚辈。
一站一跪两人,一个专注地思考着,一个安静的等待着。
小刑室内的气氛无疑一直是压抑的,然而,就在容熙因为错觉“泪痕”而怔愣沉默的这一刻,有些不可思议的,压抑的小刑室中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温馨的感觉,就连暗淡昏黄的光线,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暖色。
短暂的静谧,容熙觉得自己瞬间想到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但可以肯定地是,看着这样乖巧听话的容云,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软了。其实心软也正常吧,毕竟该罚的都已经罚完了。
这么想着,容熙首次没有刻意冷漠,用一种很平和的声音对容云开了口:“本王知道了,起来吧。”
见容云还在那里发愣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罚完了,容熙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的好笑的意味,他伸出手直接给容云点了止血的穴位,然后犹豫了一下,顺势就以一种伸手扶人的姿势,又说了一遍:“罚完了,你可以起来了。”玉荆棘滋味不好受,别跪了。当然,后面这半句容熙没有说出来,眼下情势,他觉得自己对容云的态度还是平淡些比较合适。
这次容熙确定容云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看到容云看着他的手脸上很坦白地表达了紧张后的放松,愣了愣后,又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这孩子的微笑一直挺好看的,可惜,就是有时候笑得傻了点啊,容熙看着容云,突然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容云确定父亲是真的消气了,而且既不是打算让他离开也不是打算收回家法,松了口气,看着父亲伸到眼前的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父亲应该是怕他自己站不起来在伸手帮他,意外之余胸口有些热热的,容云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开心。头一次,他觉得按规矩接受惩罚除了是一个认错的过程,是一个让长辈消气的方法,竟然,还有些开心的感觉。
说起来,曾经厉宁雪罚容云就是一个单纯教容云学习的过程,老人家其实很少对徒孙生气,只是觉得容熙的家法很好用又不会落埋怨,没注意一口气用了十六年。而开始心疼徒孙之后,老人家基本是舍不得再罚了,所以,这真的是容云第一次,长辈罚完了之后,没有直接扔下他自己反省跟处理伤口,还有后续,比如,伸手扶他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容云面对师公一般也跪不了多久,厉宁雪嫌麻烦,罚完结束,让容云自己直接起来就是了。
容云动了动,想回应父亲的好意,然而,一瞬再次渗了一身的冷汗与膝下的剧痛、脚踝的麻痹告诉他,暂时,他是站不起来的,就算勉强站起,恐怕也站不住,而运转内力加快血流来解决麻痹的话……加剧的疼痛他应该可以忍住,但进一步失血的代价,他付不起。
他现在真气暴涨,刚刚放开护体真气不再自护经脉与血脉后,阴阳互冲下的血脉终于得到自由,这种自然的“自由”要重新压制回去本就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他会因血流加速而无法用药物与一般的方法止血。而如果为了排解麻痹再进一步加速血流……?容云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了。
“多谢王爷。只是,容云恐怕暂时站不住,”容云的语气中带着鲜明的歉意与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一些遗憾,“请允许容云自己缓和一下,可以吗。”
“也好。”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容熙发现他有些低估了玉荆棘的威力,皱了皱眉,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到了父亲的同意,容云这才缓缓叠坐下去,重心后移,以手撑地打算将玉荆棘从膝下取出来,然而忍痛屏息动作到一半,容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很有些尴尬地僵了一下。
他居然开心得忘记了,他跪玉荆棘的不情之请中,本打算再向父亲要个君子之约的。……不过,现在父亲好不容易消了气,或许他还是别太贪心了比较好,他这么笨,万一像刚刚讨好求饶一样再搞砸了……容云想着可能的后果,不由得更加僵了僵。
父亲暂时没让他离开,他就暂时也别提君子之约失败了吧,反正他好像比较擅长认错,他可以先把该做了做了,等父亲想起来了,他再认错吧。
发现自己实在是越来越丢人,而且这想法有些对不起父亲,容云觉得父亲能忍受他这种儿子留下确实已经很宽容了。等事情结束后,他一定不再求饶好好认错,这样的话,父亲会不会愿意再让他多留一天……他可以忏心,如果昏了,应该可以留在父亲与母亲的家里养养伤吧……
蓦地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容云赶紧停住了自己越来越丢人的想法,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玉荆棘上,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双膝。
“叮铃——”很好听的声音,却是伴随着冷汗如雨下,容云的手很稳很有技巧的取下了深入双膝与小腿的玉荆棘,玉荆棘被拿开的一瞬间,是滴滴答答液体落地的声音,不光是冷汗,而是强如容云也痛到一瞬间没有控制喉间,让血脉中相冲激荡的鲜血从唇角溢出了些许。
容熙看着被容云取下来的玉荆棘上的血色,在没有人看到的角度,动容的闭了闭眼。他应该庆幸容云居然能自己取下玉荆棘吧,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帮忙。
容云取下玉荆棘后,就以最小的移动跪坐在了原地,他知道没有了玉荆棘,血流加速之下即使是这样的姿势,也不会影响他的恢复。
眉峰微蹙闭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