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微松了口气,想这渣男要真敢上楼找奚莉莉,他就是拼了命也得冲上去。
他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路跟着渣男。渣男停在一个小报亭前面买烟,他也停下,抽空打电话报警。
奚微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他那点拙稚的经验,与劣迹斑斑的罪犯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渣男习惯了东躲西藏,不走正向,反侦察的歪门邪道练了个熟。他早就察觉自己被奚微跟踪了,假装没发现,把奚微引到一个偏僻处,趁其不备下了手。
万幸,那个人渣没有害奚微的命。也许是一时的胆怯手软,也许是良心仍未完全泯灭,也可能仅仅是单纯时间不够了——他把昏迷的奚微匆匆扔进搂间一个没盖的窨井里,胡乱把大垃圾箱推到上面盖住,仓皇而逃。
井是市政的雨水井,深四五米,没安防护网。幸而里面存着一米多深的水,不然掉进去就算不死也得摔断骨头。
奚微撕心裂肺地咳了一会儿,把肺管子里的水咳出来,然后抹了把脸,想起什么似的,忙把裤兜里的电话掏出来,欣喜若狂——还能用!
没有任何犹豫地,他第一个拨通了杜淮霖的号码。
如同杜淮霖对他不明其然的担忧,他对杜淮霖的信任,也已经盲目地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可杜淮霖没接。奚微颤抖的手指再要打,屏幕一闪,突然灭了。
他的山寨机质量太差,进了水,堪堪支撑他打出最后一个电话后,寿终正寝。
奚微慌乱地甩,拍,全无作用。
一点微弱的光顺着垃圾箱底的缝隙透进来,成了那根救命的蛛丝,让奚微死死扒着盼着,又让他绝望——井壁上没有扶梯。
他放声大喊,求救。为了节省体力,他每隔五分钟喊一次,直到他已经无法判断时间。
他浑身发抖,热度一点点流失,躯体僵硬,最后好像连血都冷了,凝在四肢百骸。
“不能睡,不能睡……”奚微哆哆嗦嗦给自己打气。他拿牙齿把贴身穿的背心咬下一条,把自己的手腕死死系在井壁的一截儿钢筋上——如果他休克,起码在冻死之前,先别给淹死了。
他会死吗?一模成绩还没出来,他觉得考得还行;奚莉莉的义眼订好了,得等她再恢复一阵子才能装。哎呀自行车没锁不会丢了吧?挺破的谁能偷,现在都去偷电动车了……
他坚持不住了,他只想睡觉。
最后一刻他想的是:杜淮霖为什么没接电话?
消防员下井把奚微救上来。怕长久不见光刺激眼睛,他的脸给毛巾盖着,周遭一切喧哗都像隔着吸饱水的海绵,沉闷,沉重。
突然有个声音如利刃破空而来,驱散阴霾劈开混沌,化作实质,直直落入他的手中,干燥而温暖。
“没事了,我在呢。”
奚微躺在担架上,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在毛巾掩护下,闭紧喉咙,咽下哽咽。
杜淮霖跟着奚微上救护车前,不经意地对何副局说:“哦对了老何,像这么危险的嫌犯还在社会游荡,对市民的安全也是个威胁吧?”
何副局长自然连声附和。警方的破案效率高不高,要看投入多少。有他这句话,不出三天肯定抓着人。
杜淮霖也没再多说,道了谢,寒暄了一句“有空一起吃个饭”,上了救护车走了。
奚微伤得并不重,脑后肿了个包,无甚大碍。只是在冷水里泡了太久导致低体温症,大夫给他湿衣服都换了,盖上厚被子挂上营养液。奚微体温逐渐恢复,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杜淮霖轻轻推开病房门,在他床前坐下。天近黄昏,初冬的夕照冷淡单薄,照在奚微白净的脸上,漆出一团红晕。他的长相确实是像他妈妈更多,鼻尖很小巧,眉毛不粗不细,形如弯柳,给人一种干净秀气的感觉。
杜淮霖想,如果他没有来找奚微,他也许就这样在冰冷的井水里,悄无声息结束他尚未铺陈的鲜活生命。
他在明亮奢华的礼堂里正襟危坐附庸风雅,而奚微却在这个城市最腌臜的角落里绝望挣扎。
他情不自禁把手放在奚微的眉毛上。奚微皱了一下,好像做了什么噩梦。杜淮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奚微在梦里抽泣了几声,缓缓睁开眼睛,对了好一会儿的焦,才懒懒地喊:“杜叔……”
杜淮霖注意到他称谓的变化,但他没有纠正。
奚微慢慢坐起来。杜淮霖给他倒了杯热水,奚微低声道了谢,问他:“杜叔,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你电话关机,我问了学校你家地址。”他顿了顿,说,“我去过你家,见到你妈妈了。”
奚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嘴唇还没恢复血色,苍白得有点儿可怜。
杜淮霖说:“没接到你电话,对不起。”
奚微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太蠢,逞什么匹夫之勇。可惜,又让那人渣跑了。”
“人跑了总能抓着,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杜淮霖说:“以后别这么莽撞。”
奚微点头。他笼着杯子,说:“你去我家……我妈干嘛呢?”
他有种坐卧不安的担忧——他不堪而可怜的身世,他醉生梦死的母亲。从小到大看不起他的人多了去,他早习惯了,也不屑和他们计较。可他唯独不想让杜淮霖知道,不想让他瞧不起。
他怕他妈妈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他不愿让杜淮霖以为,因为妈妈出卖身体,儿子才有样学样。
诚然他现在后悔与杜淮霖以这种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