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颤抖着……好像一晃就会倒下……
怎么回事?卫轩皱紧了眉头,为什么是这副样子?你有什么好受伤的?你的父亲给你提供优越的物质条件,你没有同龄人面临的压力,你根本不需要奋斗,你甚至没想过努力去奋斗,你安逸的缩在别人的庇护之下,没受过什么挫折,没有拒绝,自己缩着不愿意成长,你有什么好受伤?你凭什么歇斯底里?几句指责而已……为什么一副世界都崩塌的样子……脆弱得连责怪都听不了吗?
“如果不合适,那实在没必要做什么朋友,你也没必要迁就我。”顾西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但是又似乎只是在极力隐忍。
天色早已经黑了,点点的灯光汇成片,一片一片,连成或猩红,或惨白的海。夏天的夜晚不冷,反而像是由一团一团凝固的空气挤成的扭曲空间。
卫轩站在这扭曲空间里,看着顾西被另一个扭曲空间渐渐吞没。
你有什么好受伤的……是什么让你歇斯底里……你凭什么歇斯底里……
“顾西,我不载你你怎么回去!”卫轩大喊。
没有回应……只有一个颤抖的背影……慢慢,慢慢被空间吞没。?
☆、第 18 章
? 第十八章
顾西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桥边,他不经常出门,周遭都是陌生的风景,两边是高高的橙色路灯,橙色的灯光,像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模仿太阳的余温,洒了一地暖软,也铺了一路冷清。
顾西立在桥上,神色木然,仿佛刚刚那个歇斯底里的人,和平日那个笑容满面的人都不是他。
夏夜没有微凉的风,只有黏腻的胶着感,从发梢拂到发尾的时候,顾西突然觉得很累。
累得好像一瞬间,自己就经历过沧海桑田。
“顾西。”温和的语调从身旁低低的传来。
居然是他吗……居然、不是他吗……
“我现在没心情。”顾西木木的回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何夕绘不再对着顾西,而是转向江面,与顾西面向一样的地方,“我不会说太多安慰人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何夕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在。”
仅仅是这一句,就像是个魔法的开关,倏地就让顾西泪流了满面。他没有擦,身体也没有一点动作,好像不是他在哭一样,只有隐忍的呜咽声暴露在空气中。
何夕绘没有动作,他静静的看着江面,好像全然不知身边有个人在哭一样,好像身边没有一个咬着唇眼泪流了一脸的人一样,好像身边没有,哭的全身颤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的人一样。
一切都很安静,依旧是清冷的路灯,黏腻的空气。
顾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只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就停了。何夕绘真的还在,甚至到顾西脸上的泪都干了的时候依然在。他始终一言不发。
“顾西,”何夕绘打破了沉默,声音喑哑,“你曾问我为什么不换个职业。”
“我换不了,”何夕绘笑得一脸温柔,但是却是对着空气,“我是男妓,来找我的多数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们什么性格都有,有的喜欢打人,开心的时候会扇你耳光,生气的时候也会,”
“有的很喜欢哭,一直哭,笑着哭,骂着哭;她们什么样子的都有,有很漂亮的,风韵犹存,也有很胖的,像猪一样。”何夕绘笑着眯了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但是她们都是一样的,都很寂寞,心里也是,身体也是。”
“她们都很有钱,她们男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四十多岁了,有着很多的牵挂,她们脱不开那个家。”何夕绘转向顾西,“一开始我很厌恶她们,但是我只能假笑着与她们周旋。”
“后来,也许是笑多了,慢慢的我可以将感情融进去,假得跟真的一样。”
“再后来,我发现,她们比我更可怜,可怜得只能从我们的虚假里寻找真实。”
“再后来,我分不清戏和现实了。怎样的笑是发自真心,怎样的笑是牵强附会,区别这个,有意思吗?”
何夕绘笑得眉眼弯弯,“我开始对我的每一个客人嘘寒问暖,我在她们打骂我的时候依然用迷恋而真诚的眼神看着她们,我会给她们买很贵很贵的项链,在她们惊讶的神情下温柔的给她们戴上去,我记着她们的生日,在那时给她们送去礼物,我甚至记着她们的生理期,提醒她们注意身体;我有时会收下她们给我的巨款,有时又拒绝她们送我的一切礼物,只收正常的出台费。我在她们为我离婚净身出户时满含热泪,我也会演一场好戏让她们自愿离开我不给我添麻烦。”
“顾西,我换不了,我的一切都融在戏里,我没有现实。”何夕绘叹了一声,然后揽着顾西的肩,缓缓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
“顾西,”何夕绘的声音像是魔咒,“我们是一样的,”像是摄魂的魔咒,“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过去,我只看到这样的你,没有什么现实和戏的区分,这只是一种活着的方式。”
只是一种活着的方式……吗……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了解那些戏散后的悲凉。”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
“我第一次在酒吧看见你的时候,你笑得很开心,开心得眼睛里都是光。”
“但是没有人注视着你的时候,你全然没有笑意,空洞得像是木偶。”
“戏本来就是在有人看的时候才有演的价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