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西门吹雪更清楚,眼前这个傲岸男子冷漠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一颗柔软的心,绝世武功和冷睿的头脑,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而情感,却是唯一能够伤害到这个男人的利器……
而现在,他所谓的父亲,那个让他度过长久孤寂冰冷岁月的人,却想要重新得回眼前这个曾经被抛弃,但眼下早已不需要丝毫同情与怜悯的男子……
他,不配!
“西门,无妨……”似是完全知道对方心底的想法,叶孤城安抚般地轻摩他的背:“我从不在意此事……”
寒潭一样的眸光微微收敛些许。西门吹雪道:“你未曾答应。”
“是。”叶孤城微一颔首,“我已告知南王,不会回王府,亦不想有旁人得知……”
西门吹雪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带着丝寒意的薄唇落在对方的耳根处,似是在若有若无地浅吻,又仿佛是在轻嗅那发间的疏寒气息。叶孤城略略扯了扯唇角,合上眼,暂时抛却今日发生的一切所带来的烦扰,只在此时,与枕边这个人,相依而眠……
……
衣料上,云烟穿水的凸银丝纹如同流动的波光,自那雪白的衣摆襟袖间流泻洒落。
男子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起伏,斜掠的剑眉拢住一对狭长无波的褐眼,白衣黑发,是轩若淞海升举般的凛远,如冰山顶崖开着的莲。
--以前怎地不曾发现,他和那个人,竟有四五分相象……
[姑射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母亲的时候,脑海之内就唯余少年时读庄子《逍遥游》中,这一段话而已……
身旁的人一直不曾开口,只静默着与他一同坐在亭中,目光落在湖中的莲海间,容色疏朗,眸底仿佛,沉着一泓冷泉。
南王微闭了闭眼,嘴边笑意浅浅。
--这是他的儿子,是那人,为他生下的孩儿……
两人就这么坐着,周围没有一个侍从,整所园子里,唯闻雀鸟啾鸣。
良久,沉默的男子终于启唇,清冷低沉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是一贯的平淡语气:“明日,我回南海。”
南王怔了一瞬,既而明显带了丝急切地道:“何必这般快就走?你不愿回王府便不回,我亦应了你不与旁人提及此事,你要如何,父王皆顺着你的意思就是--”
眉宇间忽现出怅然之意:“我知道,你还是在怪我……只是,只是--”
南王无言轻叹,良久,才道:“只是若有闲暇,你,可否偶尔回来一趟,住上几日?”
叶孤城听闻,面上神色仍是淡淡,并不应下,亦未拒绝。南王南王眼光幽深,缓缓道:“我已年过半百,昨日却骤知你母亲为我生下你,自己竟还有一个儿子……昭儿,你可知,父王心中,是何等欢喜感激……”
他微微淡笑:“江山美人,孰重孰轻……我年轻时曾想过,娶太师之女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我登临大宝,唯有你母亲可与我共享这壮丽山河,大好天下,却不知,却不知--”
他忽长长喟叹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我应该知道的,以她那样的性子,眼里怎容得分毫斑疵,却未曾料到,她一丝机会也不再给我,竟烈性至此……”
南王叹道:“我派人四下寻了她一年,也未有一点消息,就知她是再不肯见我的了……昭儿,我曾经怨过你母亲,大丈夫以功业为重,她为何就不能体谅于我,却连着还未出世的孩儿一同决然而去……后来年岁渐老,方知白璧怎可忍瑕,洁玉如何堪得微疵--”
他抬眼看住叶孤城,淡淡笑道:“我年轻时遇见一只凤凰,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精力,才让她落在我院中的树上。原以为自此就与她相伴终生,可谁知后来为了做一架梯子去够天上的月亮,我砍了她落脚的那棵梧桐。原本想着以后给她换一株天底下最高的大树,可还没等我告诉她,她就飞走了--”
“其实她脾气不好,世上那么多鸟儿,只有她从不歌唱起舞,亦不会讨人欢心,加之性子这样倔强,于是一开始我也赌气,飞走就飞走罢,你既弃我而去,我又为何不能舍了你?”
南王低低而笑:“后来我见过很多鸟,我有金笼子,因此她们都愿意住进去,而不是睡在我院子里的树上。美丽的,柔婉的,善解人意的,知情知趣的……什么鸟儿都有,什么鸟儿都有……”
他微微叹笑,笑得身体也似有了些微的轻震,眼角浅淡的皱纹都仿佛深上几分--
“可天下间,却只有这么一只凤凰,只有这么一只凤凰不要金笼子,愿意落在我的梧桐树上……”
作者有话要说:南王凤凰论的大概翻译--
我年轻时遇到一个人,费了无数心思才让她也爱上我。本来以为会和她相伴终生,但后来因为皇位,我辜负了她。本来想等以后让她和我共享这天下,可还没等我解释,她就离开了。
其实她的脾气并不好,世界上那么多的女人,只有她从来不会讨人欢心,曲意逢迎,又加上她性格倔强,于是一开始我也赌气,你走就走吧,既然你离开我,我又为什么舍不下你?
后来我见过很多女人,我是王爷,有权有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