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天的工作十分混乱,路鹤宁干的不多出错却不少,除去头天没人理他,后来便时常被人吆来喝去,动辄遭到训斥。他心里清楚,这里的工友都有三五年甚至更久的工龄,欺生是人的本性,更何况他一没靠山二没本事,头顶上还有个名牌大学本科生的标签,简直就是被人嘲讽的标本。
而孙师傅这样的老好人,虽然不会刁难他,但是也不会真的以师傅的身份带他帮他。想来想去,他也只能靠自己。
路鹤宁跟仓管的主管要了份工作流程表,又从办公桌积了灰的文件夹里翻出几样文件,大多是仓库作业内容与常见问题相关,中午的时候交班吃饭,别人都去食堂了,他便打个馒头捏着咸菜,把几样文件翻来覆去的默读背诵。
这里面常有不懂的专业词,路鹤宁便死记硬背,晚上给人做家教的时候再跟人孩子借家里的网,见缝插针的上网查。
这样磕磕绊绊,一周下来好歹会了流程,后几天工作也没再出错。周日这天值班,正好轮到路鹤宁和孙师傅俩个人,临下班的时候来了最后一批货。孙师傅惦记着早下班回去,草草清点了数量,看货品都没什么问题便让工人都卸在了一块。路鹤宁在一边填收货单,这才注意到是两种面料。
孙师傅却说:“这个大惊小怪什么,明天上班的时候再分拣就是了。”
路鹤宁不放心,道:“明天我们是中班,如果上午有人来领料,发料的不清楚状况不就弄错了吗。”
孙师傅却很不悦,问他:“你是在给我安排活吗?”
路鹤宁不语,又听他道:“这里的哪个人不是干了三五年的,你以为都跟你个大学生似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个涤棉都不认识……”
他说完从鼻子里喷了声气,见路鹤宁还是不填单子,索性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写好开完,跟工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路鹤宁心里只觉得憋屈,心想我大学生怎么了,没偷没抢没吃过你家一碗饭,就你牛逼,就你厉害。他在心里暗暗骂完,又看见抽屉里躺着的存根,签名处潦草的一个孙字,膀大腰圆地恨不得撑开半边天。
都说字如其人,孙师傅这签字跟把他本人拍扁了按上去的效果相差不大,路鹤宁心里怨愤,也后悔自己多嘴,反正这人自己写单子,那出了事自然也是找他自个,自己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想通便也收拾了东西往外走,一时间又巴不得明天立刻有人来领料,让这姓孙的吃个教训。
路鹤宁心里冷哼一顿,终于稍微气顺了一点。真要走的时候却又忍不住犹豫了,这次来的货虽不多,但是纯棉和涤棉的价格却差出了接近一倍,如果明天来得及分拣还好,假如真如他所想的出了错,那到时候受到牵连的必定不止孙师傅一个人。从发料的工友到取货的人,再到生产组,那么多人的工作都会白费,工厂的损失也会不小。
不管他自己做的好坏,在这里是否开心,但是工厂招他进来不缺他工资不短他吃住,他于情于理,似乎都不该为了这一点义气盼着出什么事故。
路鹤宁犹豫很久,最后还是去而复返,老老实实的分起了货物。他干起活来就自我安慰,心想幸好这天没有家教,自己晚点回去也没事。干一会儿觉得无聊,见仓库没人,索性哼着致爱丽丝给自己添点情趣。他自己忙活的不行,干到半道又看到了一个凑巧路过进来查看情况的工人,于是俩人齐心协力,一起乐呵呵地把东西规整到了一边。
这个工人大概见惯了这种情况,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干?”
路鹤宁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把孙师傅的事情隐去不提,只解释道:“这两种面料太容易混了,先分好了踏实。”
这个人倒也不好奇,点了点头,又问他看着面生,是不是新来的,有没有逛过工厂。
一方健谈一方捧场,路鹤宁越聊越觉得这人还挺搞笑,不知不觉也跟着聊了不少。俩人在宿舍区分开,这人临走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包金针菇递过去,让路鹤宁晚上就着吃东西。
路鹤宁心里一暖,回到宿舍才想起没问这个工友的联系方式,又想着以后见到了总要有借有还,自己请人吃一顿,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他是相信真心换真心的人,这个工人热心帮他,他便觉得可以交往,甚至要给予回报才行。同样像是孙师傅之辈,虽然待他有些刻薄,但并没到处处刁难作对的地步,他也不必耿耿于怀。路鹤宁越想越觉得有理,又想今晚自己包圆了那批货,明天孙师傅看到势必会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到时候一定不要拿乔,给足对方面子,也好多学点干活的技巧。
路鹤宁心满意足的睡过去,第二天中午去上班的时候才发现气氛完全不对。
几个工友都凑在一堆不知道嘀咕什么,孙师傅则是自己蹲在一边黑着脸,见路鹤宁进来了,努了努嘴,朝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声。
旁边的人则是神色不明的抬头看路鹤宁,之后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工作处的墙面。
那面墙上常年挂着流动红旗和各样没人看的规章制度,路鹤宁一头雾水,再仔细看才发现正中多了一张崭新的红色通告。
通告上先写了一段话,大意是xxx要来工厂视察,请各部门各车间高度重视,务必做到如何如何。下面又另起一行,道,“因仓库管理处的孙正同志玩忽职守,未能严格按照公司规定,做好入库事宜,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