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似有深意地看了亦岚一眼道:“父皇迟迟不立你为东宫太子,只是怕有奸臣小人要害你。其实,这位子,父皇迟早会留给你的。”皇上说罢,便转身默默离开了梅园,留亦岚一人微怔着站在原地。
亦岚回到岚凌殿后,入目便是一大堆几乎堆满了正殿的珍宝赏赐,随便问了一个宫女才知道这些赏赐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日夜里沐言射了那刺客一箭,救驾有功,皇上特地赏给沐言的。除此之外,还封了他为忠宁侯,赐侯爷府一所。亦岚听罢微微一笑。转入了内殿,不料沐言却坐在案前,双手托腮满面愁云。
亦岚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对他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父皇封赏了这么多,该高兴些才是。”
沐言方才一直愣愣地想事情,并未注意到亦岚已进来了,如今才回过神来,脸上却是阴云不散:“其实银子吗,无非是够用就行了。皇上赏了这么多,倒是浪费了……”
亦岚略微皱了皱眉:“这话可不能乱讲,皇上亲赏的东西,岂有不收之理?”
“我知道的,刚才已经领旨谢恩了。”沐言道,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亦岚,“可是那一箭我只是举手之劳,无功不受禄,我还没有想平步青云的念头呢。皇上就又是封侯,又是赐侯爷府的。王侯本是外臣,岂有长久住在宫中的道理?”
亦岚这才明白,原来他愁眉苦脸的是因为这个。于是不禁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沐言听了,面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不是,当然不是了。我是一时住不惯别的地方而已。”
“撒谎。”亦岚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笑道。
沐言轻叹了口气:“我都要搬走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
“好了。你若还想住宫里,我去跟父皇说一声就是了。何至于这样愁眉苦脸?”
沐言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安心了些,可还忍不住问了一句:“皇上能答应吗?毕竟皇家祖制在此……”
“放心,父皇不会计较这些的。只是以后你更要多加小心了,侯爷虽只是个封号,没有封地也没有兵权,但总不比从前贴身侍从的身份了。总也算是王侯贵胄,此后万事一定多加小心。”亦岚叮嘱道。
沐言点了点头,隔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对了,那天夜里我也只是射了那刺客一箭,其实主要功劳还是在你。那,皇上为何不给你些封赏?”
亦岚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儿后对沐言道:“我带你去见个人吧。”
“嗯?是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他带着沐言先是穿过了一大片梅林,后才进了一所空无一人的宫殿。那殿内的摆设很是简易朴素,却十分整洁。沐言望着这不大不小的宫殿,不禁疑惑道:“你要带我见的人,在这殿里吗?”
亦岚没有多言,而是走向了旁边那个半旧的柜子,从中取出了一个木质的长方形木盒。他打开木盒,极轻柔小心地取出了盒内的东西——那是一幅裱在卷轴上的画。亦岚小心地将卷轴展开,画上是一个香腮如雪的美丽女子。她的妆容淡淡的,身上穿的衣服朴素中又不失典雅。她淡淡的笑容中透着慈祥与柔和,眉眼处竟有几分像亦岚。
沐言凑上去看那张画,“这是?——”
“这是我母妃,这所宫殿是她生前一直住着的。母妃一向不喜华而不实的东西,所以这殿里的陈设就朴素了些。”亦岚边说着,边将那画像挂了起来。又对着画像跪了下去,认真的拜了拜后,将三炷香插到画像前的香炉内,而后定定立在画像前:“母妃,今日是皇后处斩的日子,亦岚终于给您报仇了。”
“报仇?当年如妃娘娘病逝时,皇后不正在册封大典上吗?”沐言随口问道,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可惜为时已晚。
亦岚倒是并未介怀,仍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墙上的画像,“当年我母妃本已病危,要是那时能有个御医来诊治一下,或许还可挽回母妃一条性命。可当时却是一个御医也不敢来,我后来觉得此事蹊跷就去查了一下。竟是皇后放出懿旨,说哪位御医敢来给我母妃医治,则杀无赦。更何况,十余年前我母妃失宠,也是因为皇后在父皇面前尽进馋言的缘故。”亦岚说到此处,已缓缓闭上了双眼:“当时我不过一失势皇子,也是无法帮上母妃一星半点……”
沐言听罢,沉默了片刻后道:“对不起了。我不知道这些事……我不该问你这些惹你伤心的。”
亦岚这时回过神来,对沐言温言道:“不用对不起。过去的三年里这些事我从来就没忘过。不过如今母妃的仇已报了,终于是慰了母妃在天之灵。”说罢,他又牵过沐言的手,再次对那画像跪下:“母妃,这是父皇刚封的忠宁侯,儿臣今日带他来见您了。他生性天真善良,半分心计也无,在皇宫里能有这样一个纯真安宁的存在实属不易。虽然同为男子,但儿臣……心已钟情于他,他对儿臣也早有情意。儿臣不孝,但……还愿母妃成全我们。”
沐言听到此处已是惊诧万分,不禁心有所触,万分感慨。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给亦岚一个孩子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寻常百姓家尚且如此,何况亦岚又生在皇家,也许还会是未来的皇帝。堂堂皇子却喜欢一个男子,传出去要遭世人唾骂的……却没想到,亦岚竟有这个勇气在他母妃面前承认,并恳求成全。想到此处,沐言泪水终于抑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