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徒弟!”李润野板着脸,神色间有几分严肃。
“切!”马轩撇撇嘴,“摄影又不是你教的。”
李润野对这话充耳不闻,他定定地看着那张照片,但是眼前却总是浮现出马轩那副骄傲得意的样子。自然,顾之泽值得任何一个当老师的骄傲,包括自己,可是……李润野心里知道,这还远远不够,顾之泽可以走得更远!
李润野弹动食指点了保存键,然后对马轩说:“行了,别那么骄傲了,赶紧把图排出来,我明天要用。”
马轩指指李润野办公室的大门,说:“我早放你桌上了,还用得着你催?”
李润野在办公桌上找到了马轩的图片,但是他更关心的是,本来应该下班回家的顾之泽为什么又跑回了报社,他写什么呢?
李润野隔着玻璃,看着顾之泽噼里啪啦地敲键盘,眉目舒展,带着温情的笑,好像看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李润野突然很期待!
七点时,待审库里出现了顾之泽的名字。那是一篇不很长的文章,记录了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一个老人跌倒了,有人扶起了她,并且送她回家。这个故事简单到连小学生写作文都不会再写,可是顾之泽写了,用非常简练的文笔,温和的语气,脉脉地叙述了这么一件微如尘粒的故事。
李润野觉得很温暖,这篇文字给人以一种温暖而喜悦的感觉——就好像顾之泽的感觉。
李润野慢慢地笑了,这真是一篇非常有新闻意义的报道啊,顾之泽真的很聪明,能够从一件不是新闻的事件中挖掘出新闻点,李润野骄傲地想,这就是我徒弟!
他伸手捞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把顾之泽叫了进来。
“干嘛写这个?”李润野问,“你去国际书展逛一下午,就看到这么一件事儿?”
“师父!”顾之泽正色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美的故事!”
“嗯!”李润野用下巴点点屏幕,“不但美,还很古老,我记得我念小学一年级时就写过这样的文章!”
“可是师父!”顾之泽说,“我觉得它很有意义!”
“哦?”李润野板着脸,心里却带着几分骄傲问,“意义在于证明你上过小学?”
“不是!”顾之泽完全忽略了李润野恶劣的态度,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初出校门时,那个张扬又浮躁,幼稚又简单的顾之泽就在李润野一天天的狂轰滥炸冷嘲热讽中败下阵来,渐渐消失不见。
“师父,”顾之泽慢慢地措辞,“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只要打开网络、报纸,看到的几乎都是负面新闻,见死不救、敲诈勒索更是频繁。我就想,如果媒体每天都在报道这样的事情,老百姓会怎么想?他们会对这个社会失望的,他们会明哲保身,这个社会会越来越冷漠、黑暗。负面报道太多了不好,与其报道十条不扶老人,不如报道一条勇救老人来的有宣传效应。正面典型值得整个社会肯定和宣传,这样才能让老百姓有希望!”
顾之泽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沉稳,带着几分急切几分真诚,他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说完时,已经腰背笔直肃立郑重。
像一把尺子,可以丈量出世间的情义道德,冷暖炎凉。
李润野默不出声地看着顾之泽,顾之泽在李润野幽深的眼神中渐渐慌乱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也不知道自己那番“高大上”的言论是不是不合时宜的,是不是过于理想化从而违背了新闻原则……
他的视线慢慢开始游移,指尖紧紧地蜷在一起,觉得头皮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咽一口吐沫,支支吾吾地说:“师……师父?我……我就是……那么一说……”
“嗯,就那么一说!”李润野慢慢地说,声音平直冷淡,“说话总是挺容易的啊!”
“师父?”顾之泽有点慌,他觉得自己从李润野的神色中看出了不满甚至恼怒,这让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