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孩子还我,让此人令小蝶复生,我段锡自愿从此带着妻子孩子离了苍寒堡,隐匿江湖再不出山!”
“唐济……”慕容纸喘息道:“莫要,莫要听他。带着妻儿隐匿江湖……他若真想那么做,一早便就那么做了,还会……等到今日?”
说着,一阵凶咳,又落了几点血。慕容纸却似是不甚在意,撑着站直了身子道:“你当日……既已抛弃妻子而去,今日一切便是你亲手种下的果。怨不得别人。你若再向前踏进一步,我便引天雷和你同归于尽,你可……想好了。”
段锡哈哈仰天大笑:“好啊,你不是能逆天吗?不是能引雷来劈我吗?来啊,就试试看啊!看是你快,还是我的剑快?”
“我段锡这条命,根本没什么稀罕!既不肯还我妻儿,便要你等统统陪葬——!”
天边一声轰然金鸣,轰然砸落了段锡手中的剑。慕容纸脸色惨白,唇边鲜血涌出,捂住心口苦痛难当。而那段锡竟面不改色,带着鬼魅一般的笑,三指刃就要捏住慕容纸的脖子,却突然脚下一沉。
竟是谢律,满头是血匍匐抓住段锡右脚。
“你居然还能动?”
本不能动。本也……不想使出这一招的。
但是,已再无退路了。
就见谢律双目血红,瞳仁骤然放大,周身似有层层黑气涌起。段锡一惊,那人握着他足腕力气相较之前竟没来由增了数倍,任他练过铁骨功,竟也觉得对方的手有如寒冰铁索一般,扣着他便死咬着再不放开。
“谢律……”只听慕容纸艰难地冲他摇着头。
阿纸,我也不想。
可当下着实逼不得已。
我的命本就不剩什么了,可你还有很长的路,总不能……让你跟他同归于尽吧?
“羽化”之术,乃是听雪宫不外传的秘术之一。可在瞬息之间将内力提高三四倍有余。但按照记载,却是以使用之人的寿数为祭。
尤其像谢律这般本就濒临油尽灯枯之人,便更是在本就不剩多少的残日中加了一把簌簌燃烧的旺火,且“羽化”效果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是为逼不得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绝学异术。
谢律并不想过早地油尽灯枯,他其实还想尽量多陪陪慕容纸。
本来只有不到九个月了,这烧一下,又还剩多久?四个月还有吗?三个月呢?总该不会马上就要死了吧?
但是,也没别的法子。
……都怪你,他奶奶的魔头!
老子今天非砍了你不可。
黑气四溢,只听谢律狂吼了一声,犹如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周身内力从未如此凝聚,浑身上下的伤都突然不痛了,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晰,段锡的剑风不再快到难以招架,就连他动作的破绽,此刻谢律也看得一清二楚。
“谢将军!剑!”
夏丹樨在扔出佩剑的一瞬间,整个人便被剑风扫倒,那把佩剑高高抛在空中,稳稳落在谢律手里。
谢律直到此刻,才终于找回了前些年鼎盛时期的感觉。手执利刃以摧枯拉朽的破风之势朝着段锡席卷而去。重剑最后一道剑风迎面直袭,他轻松侧身躲过,而在下一个瞬间,段锡双手双腿,都喷出血来,屈身一跪,谢律当胸以千钧之力,把他狠狠摆平在地上。
明晃晃的剑尖被搁在脖子上,自打出师以后几乎未尝一败的段锡,躺在冰凉的雨中,眼中是漫天翻滚的乌云黑海。
一切,都远去了。
段锡终于像是承认了逝者不可追一般,笑着呕出了一口血。
“杀了我吧……”
他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镇远大将军谢律,听说他是个万众景仰的正人君子。可正道的所谓“正人君子”,果然也都是伪君子罢了——一言不发便先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是打算慢慢将他折磨至死么?
即便如此,他既输了,也无话可说。
“杀了我。我已不想活了。”
“我不能杀你。”
“……”
“你若要死,自己去跟你们教主说清楚来龙去脉。说完了,将无辜之人干系脱尽了,该死再找个地方自己去死。你若真想对得起那女子,对得起你们的孩子,便该如此去做。”
杀了段锡,必给魔教寻衅枫叶山庄的借口;可不杀段锡,留着也是祸患,所以他才挑断他手筋脚筋,如此一来,起码段锡本人,不再会是枫叶山庄和听雪宫的一大威胁。
只是谢律仍有些隐忧——魔教苍寒堡只是护法就强成这个样子,自己不用“羽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知道那教主……又该是何等逆天的光景,是不是甚至比得过皇宫内院的大内高手。
若那教主真借故前来挑衅,甚至殃及听雪宫,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难啊……
这世间之事,纷纷扰扰,来去终究躲不过一个“难”。
有很多时候,怎样选都不算对;怎样做都不算好;怎样抉择,都难得从此一劳永逸。
而瞳中倒影着段锡那张惨淡的脸,谢律又忽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难”,根本还算不上难。
他这一生,虽然短了些,却其实过得不错。就连那隐忧,也多半与他无关——反正过不久他自己就要死了,之后会被魔教报复遭殃的,终归也只会是枫叶山庄,是凌微楼,是听雪宫的一众无辜人等,却不是他。
可这么想着,反倒无半分轻松。
……
雨声渐大,水花点点嘈杂纷繁,雨落成帘,甚至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