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张良面有不善地匆匆下山，看得小圣贤庄的弟子们一个两个的一头雾水，纷纷猜测许是与自家三师母有关。

要说甘墨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惹得儒家三当家沉了颜，这还得从漫长的昨夜说起……张良觉得，甘墨明显是把他的寝房当成客房了，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连租金都不付，要是从这点上看，他的寝房显然连客房都不如……昨夜害他白等了一宿，都快成望妻石了不说，好不容易今早人来了，却都不来瞧他一眼……

越想越窝火，张良不免加快了下山的脚步，想着怎么也不能任她就这么走了，行到山涧前，眼看自己追赶的人就在眼前，他却因着那道熟悉的话音而停却脚步，甚至暗了眸色……

“当年的事，我的不再计较，对象仅止于张子房一人，至于别人，这事过不去，更放不下！”

入耳的这句话，他听着都为之一震，更莫说是甘墨对面的傅寒。

实则，今日戒严方解，甘墨便已到了小圣贤庄，此去只是为了验收成果，结果尚算满意，因为夕言今日是别想直起腰了……她满心惬意地回程，不想却被人拦于下山必经的山涧处，那位面色尚算和善的老者，她不认识，更不曾谋面，遂而准备自行绕过去，熟料却因其突来的一句话而定住了脚步。

“当年韩国事发前夜，在少主子门外传话的人，正是老朽。”

这话勾起的回忆太多，以致甘墨沉眉默了良久，方才抬起眼来正视他，她眼中眸光满是锐利，定定然投射在他的面上。

“那阁下此来，是准备为当年未能完成的事做个了结？”

眼前女子此般反应，坐实了韩成早前的那番话，如此一来，傅寒更添忧虑……这般嘴不饶人，少主子想必还要时不时在这丫头面前小心翼翼地赔着不是，又如何能痛快得起来？实际上，傅寒的这番料想没有错，在初初重逢的那一月里，因着甘墨的那张利嘴，张良过得真是不大好……若非之后的那夜他寻见了她，而今还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境况……

“当年的事，老朽不想为己开脱，但少主子……他彼时实为主爷相拦，方才会去晚了一步……”

这人难道不知道，来晚一步，与索性不来，其结果本无二致的么？

“……阁下不像是喜欢说废话的人，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说这话时，甘墨心头已渐生不耐，若是记得不错，当时若非影密卫到得及时，那时即便张良赶到了，怕也只能看到她被践踏的模样了……而看到那一幕的他，心思再怎么明净，多多少少也还是会有些芥蒂的吧，毕竟，那些最不愿记着的事，往往代表着已然烙在心头，磨灭不去！

“虽说姑娘与当年的韩非公子关系匪浅，但你也确是细作无疑，可否请姑娘念在少主子在不知前者的情况下，仍执意要救你的份上，不要再过多地为难少主子了。”

她何时为难张子房了？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她被压得死死的……当然，上次在农家是个例外，更何况，最后她还是被压得死死的……

甘墨这一想偏，可教傅寒会错了意，他暗着脸色沉叹了声，“那姑娘究竟要如何方能解气？”

如此，便有了前面张良听到的那句回答……

她的不再计较，仅止于张子房一人……

傅寒低着头沉吟了片刻，随即扬起有些喑哑的声嗓，道：“老朽明白了……姑娘曾是细作，想必对处理尸体很是在行吧！”

眸色顿惊，甘墨动手的反应虽快，却没能快过傅寒抹向他自己脖子的利剑，而停在暗处的张良也只来得及飞身接下其倒下的躯体。

“傅叔！”

“为什么？”甘墨立在那儿，有些愣愣然。

若问为什么，只因当年的事，总要有人开个头，而听命将消息透漏给嬴茗的那个人，也只能是他了……那自然，整桩事情便也有了他的一份……既然放不下，亦过不去，那是否意味着，只要所有加害之人都死全了，那这事，便不过也得过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人来得及反应，包括一手促成这桩事的韩成。

“死了？！”听到手底下的人来报，韩成不免吃了一惊。

“属下亲眼所见，抹了脖子，当场就殁了。”

这么快……都不用等他下手了……

韩成突地想到什么，沉着声嗓问得有些急，“子房什么反应？”

“低着头，属下无法窥探，倒是那个女人……很是震惊……”

听着那人难得起伏的声调，韩成向旁边睇去一眼，将那人的表情收归眼底，随即不屑冷笑，“很漂亮是么？”

“是……”

那人不善言谎，自是主子问什么，便答什么。而他的这一句话，让韩成冷了脸，以致那名壮汉赶不忙矮下身，转去话尖，“少主，那接下来是不是要……”

“可以停手了，”韩成身子向桌前一靠，百无聊赖地把玩起竹杯，回得有些玩世不恭，“可别人没拆成，反把自己的羽翼给折尽了，先看看子房接下来是什么反应吧！”

……

……

傅寒的丧事自是从简，张良将之火化后，便准备将骨灰瓮移送回新郑，将其归置在张开地的墓前，思及往返所要费的时日，在行前，他还需将接下来一月的事安排妥当。

而就在这几日里，嬴茗自以为有机可趁，竟在例行从桑海传至咸阳的加急文书中添了自己的一笔。

原以为，以嬴政对自己的疼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