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清对他笑了笑,嘴上道谢,心中却不以为然。他并不在担心刘方所说的这个问题,而是在回想刚才走到窗边时无意瞥到的父亲正在看的报纸,是说有关邵家老店改名后更受欢迎的内容。现在已经将近二十分钟了,父亲还在看那一页,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非常诡异的一件事。
察觉到助理进来,邵玉帛放下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目光在报纸彩页头条下气势巍峨的“御门席”招牌的照片上最后划过,垂下眼静静地将报纸折起,丢到了一边。
“小刘,你过来。”邵玉帛一边招过助理,一边对儿子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关门的声音过后邵玉帛的脸色阴沉了很多,刘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便被一张报纸劈头砸在了脸上。
“没用的东西!”
刘方不敢反驳,只能小声解释:“老店的管理真的很严格,下面人都尽力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出来那么多新的菜品,改名也完全在我们计划之外。”
“我!没!兴!趣!听!这!些!”邵玉帛一字一顿,咄咄逼人,“我只关心邵衍手上的股份!什么时候能到我手里!”
刘方低着头没有说话。
邵玉帛心中却比他还要烦躁,接手集团之后的工作远远不如之前想象的那么顺利。公司内各方阵营势力盘根交错,更多时候他这个做董事长的放下话去甚至不如几个大股东有执行力。尤其是带头的廖河东以及跟他狼狈为奸的一群小股东,加在一起的股份数目竟然也颇为可观,要不是这个团体内部各人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邵家人的位置绝坐不到现在这么久。邵玉帛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从前的父亲为什么每天都满腹心事,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战斗中生活。笑容、寒暄和交际都是假的,身边处处陷阱,他无法迅速分辨每个人的来意和阵营,绞尽脑汁都在思考着该如何对付下一个难题,稍有不慎,就会有人搬出邵老爷子和邵干戈成就来给他压力。
他靠着手上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毫无疑问仍旧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但这远不到能让邵玉帛安寝的程度。集团里哪怕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背后都有可能纠杂着树藤般稠密庞大的关系网。邵老爷子的死忠、邵干戈从前的支持者以及以廖河东为首的激进单干派,现在的邵玉帛,也不过是个名义上的董事长,真正服他的人少之又少。
本来已经很难很难了,大房那边偏偏还要添乱!最近邵家老店新推出的美食在a市乃至整个a省都炒地很火热,公司内不时有心怀叵测的人在重大例会上提起这些。廖河东这些厚颜无耻的家伙,竟然还提出几个荒谬的“技术交流”提案,口口声声都是邵家子孙当如何团结。这样意图明显的内斗挑拨竟然还得到了邵干戈从前的几个支持者的附和,这群人把邵衍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炒地跟金子似的。为这个邵玉帛已经和朱士林不欢而散了好几回,邵玉帛责怪朱士林当初策划遗嘱时留下了这么大一个后患,朱士林却说不分给大房一杯羹遗嘱的公信力绝对大打折扣。
邵玉帛每每听到他们玩笑提起传家菜谱的时候都会心惊肉跳,邵衍手上那部分的股份不拿回来,他就永远无法安然入睡,这仿佛一把当头的闸刀,锋芒毕现,煞气迫人。
他能用的人太少了,所以在极尽所能地提拔自己的心腹,邵文清虽然才大二,但也已经是个成年的大人了,邵玉帛打算从现在开始培养他,等到毕业之后,就能立刻安排儿子进入集团做高管。无论如何,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邵衍手上的那部分股权给买下来。邵干戈那边不肯同意,邵衍自己却是个极大的突破口,这也是当初邵玉帛之所以会将股份安排给邵衍的原因——对付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侄子,远比对付他手段刚猛的哥哥要容易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