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渡坦然地一点头,还不等他这个头点到位,骆闻舟忽然收紧了手掌。空气流通陡然困难起来,最致命的地方被人用力捏着,费渡有一点生理性地战栗,然而骆闻舟感觉得到,他的颈动脉平稳如一根平铺直叙的线,没有半点加速,甚至艰难地冲他露出了一丝笑意:“看……不出来,你喜欢……这个?”
“阻断呼吸几十秒,你的肺部就会有难以忍受的灼痛感,接着你会因为缺氧而产生眩晕感,眼睛会开始充血,你的大脑那没进化完全的破玩意会惊慌失措,不计后果地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切断生命体其他功能,你的四肢会麻痹脱力,失去反抗能力,然后陷入恍惚状态,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肌肉痉挛,几分钟之内就会死亡。”骆闻舟骤然松开他的脖子,“还会死得比较难看——你怕疼,不怕这个?”
费渡好像知道怎么避免呛咳,并没有依着本能急喘大气,只是轻轻动了动脖子,满不在乎地说:“也是种……”
“你不怕我把你怎么样,”骆闻舟打断他,一手撑在他耳侧,“不怕我使用暴力,不怕我伤害你,我掐着你的脖子,你的心率都没有加快,为什么?是你太信任我的人品了吗,嗯?”
费渡有些讶异地笑了起来:“怎么,信任你还不行?”
骆闻舟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我记得你爸把这个烟灰缸扔了,你是后来买了个一模一样的,还是把之前那个捡回来了?”
费渡没想到他好好地调情调到一半,突然杀了这么一个回马枪,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在此时的距离下,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在骆闻舟眼里无所遁形。
“为什么?因为仍然在追查她的死因吗?”
费渡猛地一推他,骆闻舟早有准备,被他推开的瞬间一把揽过费渡的肩,顺势往下一按,熟练地把平时对方犯人的那套擒拿用在了费渡身上,轻易就把他的手拧在了身后,单膝跪在沙发上别住了他的腿。
费渡挣扎了几下,发现这个姿势完全使不上劲——当然,以他的战斗素质来看,那点“劲”即便是使得上,在专业人士面前也实在不堪大用。
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费总反抗无门,只好冷笑:“骆队,不给上就说不给上,大家以后还是朋友,使用暴力就比较不好看了吧……”
他说到这里,叫嚣声蓦地戛然而止。
因为骆闻舟忽然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费渡:“……”
骆闻舟不怎么温和地在他蹭乱的头发上摸了一把,看清了费渡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真是奇怪,一个哄人哄得能白日见鬼、在哪都游刃有余的花花公子,居然会因为别人亲了他额头一下,露出仿佛头一次被表白的孩子般的慌张。
就好像他这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温情”似的。
不知为什么,他这点慌张让骆闻舟心里一悸,比直面费总“舌灿生花”的“十八般武艺”时还要明显,他喉咙轻轻地动了动,很有再亲一亲费渡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缓缓放松了钳制。
这一回,费渡保持了安静,竟没再作妖。
“其实我也有一直放不下的疑问,跟你讲个事吧,听不听?”骆闻舟忽然说。
费渡没吭声,骆闻舟也没管他,自己开始讲:“我刚毕业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干大事的,没上跟那种‘xx几大未解奇案’的帖子,真事似地跟着网上以讹传讹的案情瞎分析,有时候意见不一样,还能跟人掐起来,最后每个案子在我这都会得到同一个结论——在网上聊这事的都是傻逼。”
“那时候小女孩们都流行穿越清朝嫁个王爷什么的,偶尔听见女同学议论,我就想,我要是穿,就穿回维多利亚时代,先把开膛手杰克揪出来再说。”
骆队过尽千帆,皮厚百尺,毫不在乎地把他缺心眼的黑历史拉出来展览,离奇的是,费渡居然也一声没吭,竟没有借机冷嘲热讽。
“结果入职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当时正赶上本市有政策,新入职的都得有一年以上的基层工作经验,我就到了这一片的派出所。”骆闻舟伸手在费渡眼前晃了晃,“知道派出所小民警管什么吗?”
费渡抬眼看着他。
“什么钥匙锁屋里了,狗找不着了,熊孩子打架打掉颗牙,楼上租户家漏水……反正三只耗子四只眼的,什么鸡毛蒜皮都找你,我们这些新来的‘棒槌’,管的最大的事就是抓几个溜门撬锁的扒手。唯一一起能称之为‘案子’的,就是你家这事,好像还办得不太圆满。我在这干了一年,觉得自己再干下去得上吊,于是死活拽着陶然去考市局的岗——后来能去,其实还是走了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