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蚂蚁爬上了床,在枕头下钻来钻去。
娘发现以后,恨恨的打了他好几下手心。
从一颗一颗慢慢的吃,到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他吃着吃着,忽然裂开嘴大哭起来。
那哭虽没有声音,却显得惊天动地,像是一个想了许久糖果却始终得不到的幼童,全世界的伤心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那么的悲哀,那么的伤心欲绝。
嚼碎的、没嚼碎的松子糖混着口水从他裂开的嘴漏了下来,掉在地上,难看如秽物。
他伤心的大哭着,哭着哭着,他弓着身子,将之前疯狂塞进口里的糖果全数吐了出来。
一片狼藉,孩子的脸上还挂着两道泪迹,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然后将怀里的松子糖全数倾倒在地上。
糖果的香气引来了饥肠辘辘的野狗,它没看孩子一眼,低着头,用鼻子嗅了嗅地上的东西,开始用舌头卷起那散落的香甜。
孩子站起来,朝着街道走去。然后,在那汹涌的人潮中,看到了不远处站着望向自己的银发女子。
“先生~”
一句话,又将那刚压下去的委屈给勾了出来。
要是想不起来多好,要是不来浔阳多好。
但却没有如果了。
他来了,得到了答案。
却伤心了、失落了。
整个人空荡荡的像是一只四处漂泊的风筝,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曾经对他说,我在山上等你。她曾给了他一条线,但是他没有接受。
他固执的等待着,相信着,然后看着那承诺用另外一种残酷的方式实现。
他没有快活。
哪怕,他期盼已久的糖果,也没有带来一丝快活。
“回家吧~”
在浔阳陌生的街头,银发女子再一次朝他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将自己沾着糖果香气的小手放了上去。
“要不要吃松子糖和糖葫芦?”
我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只是以为,阿夜因为没有找到娘亲,所以伤心的大哭,于是想用他喜欢的东西哄他开心。
谁知道,阿夜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再也不吃糖了。”
他轻轻的说。
我顿住了脚步,望向了身边那满身尘土的阿夜。他的眼睛仍是呆滞的,却覆了一层薄薄的水光,那话里还带着压抑又哽咽的余音。
我忽然明白了,蹲下来,擦了擦他眼角的泪痕,轻声道:“莫哭。男子汉哭鼻子可是会叫人笑话的。”
日子照常过着。
该除的草,该收的庄稼,该喂的鸡.......一样不落。
忙完秋收以后,小方村的孩子们发现,草堂多了一个人。
泥猴儿看见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阿夜,十分的惊讶,上前推了人一把,道:“傻子,你怎么在这儿?”
阿夜回过神来,看着泥猴儿认真的说:“我叫阿夜。”
“你想起来啦?你叫阿夜,那你姓什么,你不等你娘了么?”
泥猴儿的问题像是炮仗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阿夜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回答,转过头,不理人了。
泥猴儿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离开了。
傍晚,草堂内的孩子离去,阿夜徘徊了许久,到了夜深,实在耐不住了,方才沉默的站在银发女子身边。
“饿。”
阿夜说。
我思索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饿是什么意思。
在凡间游历,我也吃过一些凡人的食物,但怎么做,这个,我颇为为难。在蓬莱,虽然我们学习凡间的一些诗词骑射,但却没有厨艺这一课。
“能忍么?”
我试探的问。
“饿。”
回答我的,仍是硬邦邦的一个字。
“吃个果子?”
我再问。
阿夜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吃完果子以后,就自己睡去了。
我却颇有些苦恼,这可如何是好?长夜这一世是凡人,不吃饭是不行的。我又不会做,难不成,让他一直吃果子过活?
脑海中浮现阿夜那瘦弱的小身板,不知道,一直吃果子,会不会长不高?
怀着这种忧虑,我辗转了半夜方才睡着。
第二日,一推开门,就看见阿夜坐在门前的树下直勾勾的望着我。
“饿。”
阿夜毫不客气道。
地上是零落的扔了十几个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
我认命的去了厨房。
记得当初建造屋子的时候,村人送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能吃的。
我拿起一个黑乎乎的长方形的东西,问阿夜:“这个能吃么?”
阿夜拿过那黑东西,咔的咬了一口,然后呸的吐出来,黑着嘴巴,摇了摇头。
“这个应该是可以的吧?”
我端详着手里干干的细条,闻了闻,好像有点草木的香气。
阿夜作势又要拿过来直接吃,被我阻止了。
“等等,万一有毒呢,不能直接吃。”
说着,我将那细条往嘴边送。
“你吃了。”
阿夜直直的望着我,道。
“我百毒不侵,和你不一样。”
我含糊道。
仔细尝了尝,那细条有股咸香,像是某种植物做成的干菜之类的。
“这个可以吃。”我下结论道。
结果——
阿夜用呆滞又期待的目光看着我,我的身前,被他摆了好几样不一样的东西。
这都是让我试毒的?
我狐疑的偏了偏脑袋,望向阿夜: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