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一楼的大堂里。
“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准呆了呆,很是不解的发问道。
“没什么意思。”
凌审行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如面饼般翻来侧去,力求每一面都能均匀的晒到太阳。
“我是说,让你帮我把东西捎回去,可你……”
可他非但没答应,还一溜烟的跑去吴娘子那里拍门了,摆明是不想帮自己捎的,而是想让吴娘子代劳。
这样,真的很不妥。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哪里不妥了?”
凌审行突然就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横眉竖眼道:“难不成你信不过她,觉得这是个贪小便宜的,会昧下你带来的破烂玩意儿?”
“二叔,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
凌准颇感无奈的摆手道。
他只是本能的觉得由她捎回手信的话,很容易让自己的家人产生某些误会。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将东西交与二叔的好。
“况且,再怎么说,她也是别人家的姑娘,和我们既不沾亲也不带故的,瓜田李下,总得注意避点嫌才是。”
他又委婉的提醒道。
吴娘子正值青春年少,二叔也勉强算得上风华正茂,加之是一道同行,好几天都宿在同一家客栈里,甚至连日常的人情来往都可以由她来出面操持了,这要是落在了旁人的眼中,还不得一个劲的胡乱编排,蜚短流长,继而坏了她的名声?
虽说他对吴娘子无感,但也不忍她遭受到这样的非议。
“避嫌?”
凌审行看着他,嘲讽说道:“我行得端做得正,有什么好避嫌的,用得着怕谁非议了?”
这话明明是正义凛然的,偏生却透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浑不似二叔一贯的作风。
“二叔,你又怎么了?”
凌准的眉头拧起。
他估摸着是魏主簿和周伯接连的死让二叔的心里不痛快了,却又没底气和立场逮着自己和许二发泄,才会有如此阴阳怪气的反应。
这样,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他可以理解,却完全不能接受。
在他看来,魏主簿纯属是自作孽不可活,周伯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死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即便二叔曾和他们有过不错的交情,那也顶多是为之叹息两句,颓丧几天就够意思了,至于给活着的人甩脸子、发脾气么?
真是本末倒置。
“没怎么。”
凌审行只消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压根什么也不懂,却也懒得解释,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目光转向了那道穿过走廊,袅袅行来的身影,“好了,吴娘子下来了,你有话就跟她说去。老子要午睡了,别来烦我。”
说着便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离去。
“凌二叔。”
在即将和凌审行擦肩而过时,吴玉姬的嘴角往上翘着,带起一抹甜美的笑意,向他施了一礼,唤道。
“嗯。”
凌审行停步,极为冷淡的应了声。
他是对许含章没有多少好感。
哪怕他明白很多事不能全怪在她的头上,但心里还是多多少少的有着疙瘩的,敌意倒谈不上,但好感绝对是欠奉的。
而对吴娘子,他就更没有好感了。
那天周伯一死,这人就喜滋滋的、神神秘秘的躲进了房里,估计是一门心思的去练习什么术法了,之后更是连为周伯上柱香,尽一下师徒之谊的事情都没想起来,着实是有些没良心。
“您不和凌家阿兄再多坐会儿了?”
吴玉姬含着笑,继续问道。
“不了。”
凌审行没有配合她寒暄下去的兴致,只一扭头,冷着脸离去了。
看来这个小娘子不止是没良心,还特别爱逮着机会表现。
今日一瞧见他的侄儿来了,便一改前几天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做派,主动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叫住了他,又是打招呼又是送关怀的,生怕不能突显出她礼貌懂事的那一面来。
“凌二叔,待会儿我会让伙计给您送茶点上来的。”
吴玉姬显然是没料到他的态度会这么硬邦邦的,不近人情,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恼怒,旋即又收敛了起来,笑靥如花道。
然后,她矜持的转过身,摇曳生姿的向大堂里走去。
此时的大堂里只坐着几桌客人,十分的安静。
她清脆的脚步声甫一响起,便吸引了好几个人的注意力。
于是他们纷纷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朝她看过来,刚要移开视线,就傻愣愣的怔住了,随后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不加掩饰的惊艳之色。
其实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口鼻,只是寻常程度的好看罢了。而她的腰肢也没怎么刻意的扭动,目光也没有如丝般牵出,四处去撩惹谁。但配上她出众的气质,再加上那厚实的冬衣也无法掩盖住的婀娜身段,便无端端的生出令人心痒难耐的风情来。
待要细看,她却已经迅速的低下头走开,只肯让人窥见一截雪白纤细,令人遐想万分的脖颈。
“凌家阿兄。”
而后,她就如一枝挺拔清新的小荷,清雅柔曼,亭亭立在了凌准的面前,一副任君采撷和欣赏的模样,令得先前偷偷打量她的那几人羡慕不已。
“吴娘子,坐。”
凌准却是个眼拙的,不久前连梨花钗和梅花钗都能认错,遑论是察觉到对方的气质所呈现出的细微的变化了。
所以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或惊艳或痴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