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路上小心,开车慢点,以后常来啊,多好的孩子啊。”刘母将人送走以后,回来不住地夸赞着,刘禹马上就明白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刘父笑着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自顾自地去看电视,完全没有帮他的意思,天哪!刘禹不禁在心里哀叹。
下楼穿过门诊部的大堂,钟茗来到了自己的那辆越野车前,拉开车门用一个敏捷的动作跳了上去,关上车门后她没有马上打火发动,而是静静地坐在车椅上发愣,黑暗中她的一双眸子显得明亮异常,只有流转的波光中闪着一丝晶莹。
过了一会儿,她从胸口拉出一根白色的链子,链子的最底端是一个可以开合的心形坠子,钟茗熟练得将它打开。盒子里嵌着两张照片,盒子底的那一张是两个人的合影,由于大小的关系,只照出了两个头像,微笑着的男孩搂着女孩的肩膀,那是多年之前的自己,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盖子上的那一张只有一个男孩的半身像,穿着浅黄色的新式野战服,手里拿着一把九九式突击步枪,黝黑的脸庞透着精神,眼睛里的神采曾经让她那样迷醉,露着雪白牙齿的笑容阳光明媚,只要一看到就能驱散她心底的阴霾,泪水一点一滴地从她眼中流下,这是她的爱人,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这么多年了,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十八岁少女变成了精明干练的女军官,可是最爱的人却永远也回不来了,心头的这份思念甚至无法同他最亲的人去分享,只能自己一个人在黑暗里默默地怀念,这一切你听得到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茗擦干泪水,将那个坠子重新贴身塞好,握紧方向盘的那一刻,迷惘和哀伤已经从她的眼神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和自信,爱情没有了,国家还需要她,巨大的车身一声轰鸣,猛地向前窜出,划破了帝都上空的夜。
帝都大学教职工宿舍区的一幢小楼里,刚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秦雪初有些疲惫地走到自己的家门前,取出钥匙刚要打开门,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的。她第一反应就是失窃了,然而推开房门,里面的一切都和她早上离开时没有区别,没有被人翻动的迹象。
客厅里漆黑一片,厨房里却开着灯,一个熟悉的背影穿着围裙在里面忙碌,秦雪初无声地笑了,倚在墙上看着那个身影,国庆长假已经结束了五天,她的爱人终于从大洋彼岸回来了。
“唉,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吓我一跳。”高铭成端着一个盘子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妻子的笑容,他故作惊诧地拍了拍胸口,脚步却没有停下。
“回来了怎么也不开灯?”秦雪初将脚上的鞋子踢掉,换上了自己的拖鞋,正要去摁墙壁上的开关,被高铭成出声制止了。
“去洗澡,换上我给你买的衣服,然后准备吃饭。”
借着厨房里微弱的光亮,秦雪初这才看到客厅当中的餐桌上,摆着两个铁艺的烛台,一瓶红酒斜着放在小推车上,桌子上除了这些还有鲜花、美食、餐具,她没有问为什么,顺服地听从了丈夫的安排。
“真美!”
等到她洗完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点亮了几支蜡烛,放着一曲悠扬的钢琴曲,正是他们两个平时最喜欢的那一支,西装革履的高铭成看着妻子一身红色拖地长裙款款走出来,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秦雪初脸上红霞飞起,额头上粘着几缕湿湿的发丝,更显出几分妩媚。
“今天是什么日子?”秦雪初看着丈夫所做的这一切,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与丈夫共同分享这一刻,高铭成笑着将一杯红酒递给她,然后自己端起了另一杯。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我鼓起勇气来到你们女生宿舍楼下,用十斤全国粮票贿赂那个胖胖的宿舍管理员,让她帮我传了一封情书给你,约你在学校的小湖边见面,结果你没有来,我还以为自己失败了。”高铭成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记忆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个胖胖的宿舍管理员,收了你的粮票和信转身就交给了我们班的辅导员,结果那天我被叫去办公室,教育了整整两个小时,都还不知道你信上写的倒底是什么。”秦雪初“扑嗤”一声笑了出来,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高铭成揽住她的腰,手上的酒杯穿过她端着酒的手臂再折返回来,秦雪初迎着丈夫的笑容,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紫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子滑进两人的口中,秦雪初回味着那种滋味,已经不再去想今天倒底是什么日子,爱人在旁就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美国这一趟收获很大?”喝下这杯酒,高铭成没有放开她,而是直接将二人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拖起她的手滑了一个舞步。
“当然,托马斯老头很慷慨,桌上的那瓶酒就是他送的,真正的八二年雪碧。”
秦雪初明白了丈夫的高兴从何而来,没有再追问下去,上一次跳舞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的舞步有些生疏,然而在丈夫的带领下,慢慢地变得自然,两个紧拥的身影在流水一般的音乐中徜徉着,就像回到了二十五年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