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睦反驳,族长朗声一喝,盖棺定论。那长长的须眉微微一耸,挑动着朝李睦瞧去,点漆的黑眸中溢着几分黑渗的冷光,满是皱纹的脸上严肃凛然意思分明,要么以命抵命,要么拖出去押游;
见族长答应,李敏感觉胸腹间那股憋闷舒坦多了。
李睦心中明白,此事便是叫长老们来也是这两个结果,但是叫里正来则……想到刚才族长满脸忌讳的表情,李睦不想也明白,族长与里正各不相与,若是自己再三犹豫不决,极有可能会把整个李氏宗族给得罪了。况且他才得到李老大财产才没多久……
“谁三更半夜撬门,一进来就欺负我儿?!”李睦这厢未答话,外面就传来一记年迈苍老的妇人声音。
只见一袭暗红碎花厚厚的棉袄,一路甩着红木雕成的精巧玲珑拐杖的神气老妇,一阵风般地奔进了门,见到李敏便当头把装饰用的拐杖摔来,“孽畜!你还敢进我家的门?!”
第35章 妾室当家连闹宗祠
李敏侧身躲过那来势汹汹的木棍,低低地叫了声“祖母”。
“谁是你祖母?!没良心的孽畜,你又来捣什么乱?!我们李家有你这种蠢才,简直败坏门楣!”
冯氏是李睦之母,更是李老爷的续弦,此刻她梳着油光的头发,叉着腰就骂,她髻子上别了一枚玉簪,在烛影之下古朴生辉。
李敏见之并不回嘴,扭头朝族长道,“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二叔也没反对,此事便由族长全权计议吧。”
族长抚着自己雪白的胡须,咳嗽了一声,很是满意地点头。
当初李家分家的时候,他正卧病于榻中,里正与族中的诸位长老们合议着把这事解决了,等他病好之后,李家的这三个苦哈哈的孩子早被分到茅屋去了。碍着木已成舟,族长不便再重提此事,只不过今日李睦竟然过份到把自己的亲侄子给拐了,他哪里还能再这样听之任之?
天然河那里遇到汛期,河床高涨,倒灌田地,很是不便。李敏的提议不错,这秀才能为村里面着想,他甚为满意。
李睦心中苦不堪言,有心想反驳,又很是担心依李敏现在突然变机灵的榆木脑袋又联合族长,到最后怕会闹得他声誉受损,咬了咬牙,暂时只能先咽下这口气,不愁以后找不着机会!
冯氏可没看出儿子心中的想法,她一看族长点头,利眼带着寒气,猛地一跺脚,冷笑道,“他爹去的早,如今这偌大的李家是老身我为长!长幼分明,虽然族长在,可这到底是我们李家的事情,李朗到底是我的孙儿,一点儿小事,还论不到您在这儿说三道四!”
族长没想到冯氏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没准备,面上现出一丝踌躇。只是他还未答话,已经作势欲走的李敏,回过头来随口言道,“冯氏,你虽是名义上是敏儿的祖母,可实际上却与我非亲非故;当年若非爷爷娶了你,你也入不了这李氏族内。那么爷爷当年虽是续弦,实则却是纳妾。如今你以李家长辈自居,凭的是什么?妾在家族中与婢同辈,你当不起我们李家子孙的祖母,算起来你也没资格入李氏宗族的祠堂,更不配与族长讨价还价。二叔……小侄说得可有理么?”
一番话把李睦说得面目狰狞诡戾,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恨不得把这伶牙俐齿的少年活吞了。
冯氏则是气得眼前晕晃了下,那古玉簪子在发髻中一晃,便见她抄起角落里面的扫帚,风一阵朝李敏扇来。
旁边的志儿一把架住扫帚,猛地一推一搡,冯氏扑了个空,身子没力气被推搡到了地上,耳边“叮”地声传来记脆声,扭头一看,那玉簪竟然从发髻中掉出来,正好落在铺就的青石地板上,瞬间碎玉飞扬。
冯氏“哎呀”一声剜心惨叫,顿时胸口恶浪涛天,索性就地一滚,身上的锦缎全染了泥,她也不顾,疯了一样仰面放声嚎哭——
“我们李家作得什么孽啊,竟然有这样大逆不道的子孙!连自己的祖母都辱没,这样的子孙该去祠堂杖毙啊!”
李睦见之面上很是难堪,母亲是续弦还是妾氏,他不清楚。可是里正官府那儿肯定写得清清楚楚的。李敏又是个秀才,他能说出这事,多半母亲是妾氏的。想到这步,李睦只觉得自己又矮了一大截,心里面是又气又辱,对眼前的李敏忌惮又痛恨。
李敏任这老婆子像泼妇一样打滚骂人,左右她吃得好喝得好,有的是一副好力气,不像自己,肚子一直都没填饱过。
族长也觉得见到这种妇人,实在污了眼,带着一干人等摇着头朝外走。
“明天,敏儿就来督促二叔修河堤事宜,顺便去找找朗儿!”李敏走之前,清冷的眼看着李睦,幽幽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