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淑媛的父亲御台吴都副史参了齐王一本,说齐家三公子在齐王藩属向燮国高价倒卖军马──这可是有通敌卖国嫌疑的大罪!这奏折无疑於巨石投水,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皇帝震怒,立即遣人前往调查,齐王也暂时告病在家。
皇後怀疑是玄家弄鬼,让齐王私下去查,刘德此刻正是要向皇後报告齐王传来的消息。
凤仪宫的红色宫墙和红色琉璃瓦在白雪掩映中分外夺目。刘德隔著雪幕看过去,却好像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红色坟茔。他在心里抖了抖。这後宫是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而皇後的宝座更是白骨垒砌、鲜血染就。而这一次,皇後还能如以往一般得胜吗?
他甩甩头,收起杂念,快步走向凤仪宫。
齐蘅之自滑胎之後一直在宫中静养,只处理一些重大事情,等闲杂事全交由辰妃负责。
她比以前瘦了很多,下颌变得如匕首般尖峭,面容苍白不带血色,端坐在幽暗宫殿内周围平添了三分鬼气。
她静静听完刘德的禀报,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有冷厉的眼睛转了几转,显示她正在思考。
三弟好好的怎会跑去贩卖军马?他就是有这个胆子,又岂会认识常年敌对的燮国人?而且这种生意必定隐秘,远在京城当官的淑媛之父又怎会知道?
父亲传来消息说吴御史曾去拜访过青海郡王,此後与郡王的老师步随云过从甚密,还多次以文友身份邀步随云参加聚会。
联系起以往种种,三弟被参之事一定是玄家的阴谋!
通敌卖国的罪名一旦坐实,无论如何都要处置,只能指望皇帝轻判,最好的结果便是舍弃三弟,把齐氏摘干净。
齐蘅之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将玄若霞等人千刀万剐,面上却还是淡淡的。
半晌才开口问刘德:“本宫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声音不大,因为低沈,听起来阴测测的。
刘德忙悄声回话。
齐蘅之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满道:“一个针线宫婢,既近不了辰妃的身,连寝殿都进不去,有何用处?”
刘德笑嘻嘻地道:“娘娘有所不知,正因为是个粗使宫女,辰妃才不会提防。眼下正好有个机会……”
他在齐蘅之耳边嘀咕一通,齐蘅之挑眉道:“当真?”
“千真万确。奴才还听说辰妃未进宫前……”
齐蘅之听著他的耳语,眉头渐渐舒展,嘴边露出笑意。
待刘德说完,她仔细思忖一回,并无破绽,点头赞许道:“就依你的计划行事。事成之後,本宫绝不会亏待你!”
刘德忙跪下谢恩。
齐蘅之胸中怒气稍微平息下去──玄家既然害自己一个兄弟,那麽她就让姓玄的赔一个姐妹!
腊月初二是小郡王玄天赐的生辰,按例可以进宫与辰妃团聚。步随云身为未成年的郡王的老师,随郡王一起进宫听皇帝贵妃训导也合情合理。
初二这天,玄天赐和步随云到昭文阁觐见。
这是步随云回京之後秋、步二人第一次见面。秋宁远远看见他挺拔身影走来,一颗心猛跳了几下。
待他和玄天赐走进昭文阁,秋宁迫不及待地偷眼打量他,比前段时间稍胖了一点,脸色也变红润了,完全看不出病态。看来病是完全好了。秋宁放下心来。
步随云垂首立於玄天赐身後,一身青色圆领袷衣,领口和袖口有稍深的兔毛,腰系深碧色锦带,头戴同色儒巾,朴素的服饰反而更衬出他温文脱俗的气质。
这样的一位男子,一定是女孩心中的理想丈夫。想起他曾经说过关於娶嫁的戏语,秋宁的心又快速地跳起来。
皇帝说完一番勉励之辞後,照例赏了东西,步随云也有份儿。
秋宁把赏赐送下去的时候,经过他面前。秋宁很希望他能抬头看自己一眼,可是他始终保持恭谨姿态,眼帘都未动一下。
明知道这是御前最妥帖的表现,秋宁还是有些失落。
玄、步二人离了昭文阁,来到流霞宫。
玄若霞早在正殿内打起帘子等候良久。
步随云行过礼後,退到殿门外。
玄若霞忙道:“如今天气冷,先生别站在殿外吹风。”
步随云躬身道:“多谢娘娘体恤,草民进贵人宫室於理不合,娘娘切莫为草民坏了规矩。”
玄若霞明白步随云要避嫌。在这後宫里,多少双眼睛盯著自己,原不该有半点儿差池。
玄若霞喉头梗了梗,压住复杂心绪,故作平静道:“先生说得有理。给先生拿个手炉来。前些天听郡王说先生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劳娘娘挂心,草民已无碍。”
“先生教导郡王责任重大,还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两人虽然时有联络,但都是书信或别人传话,今天是玄若霞进宫後头一遭和他面对面说话。然而,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得讲些场面话。
当真是深宫似海,咫尺天涯。
玄若霞在帘子後注视著殿门外的步随云,几欲落泪……
既然是玄天赐的生辰,玄若霞除了赏赐珍玩外,特意让人托了两个荷包出来。这是她前几天亲手做的,准备今天送给自己的兄弟和朋友。托了弟弟的福,能够堂堂正正送步随云一样东西。
步随云看著端上来的荷包,犹豫著没有接,顿首道:“草民不敢领受。”
玄若霞在竹帘後些微黯然,朗声道:“无妨,这虽是本宫宫中所制,也只是些寻常香料,所以才给郡王诞日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