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蒂埃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倒不是担心夜袭。对曾经友军的兵员素质,他略知一二,实在不觉得他们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执行一次对身体和纪律都要求极严的夜间行动。
手里拿着大炮,却不敢放手轰,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不好受。然而假如不动武,他又找不出能从杜伊勒里宫救出王后的方法。
好在接近凌晨时分,带着蜘蛛令牌的人出现,将他的顾虑打消。
“王后已获救,前往凡尔赛宫;朗巴尔夫人带着一群平民和瑞典连队包围了艾吉永府邸。保全自己。”
看过封在火漆纸筒里的纸条,贝尔蒂埃问眼前这个流浪汉打扮的男人:“没有别的什么指示吗?”
“没有。”
说完便匆匆离开。
贝尔蒂埃困惑一会儿,找来格里包瓦尔老将军商量。后者精神饱满,显然睡得毫无顾虑。
“王后还是以大家的生命为重啊!不做指示是对的。她现在应该到凡尔赛了,如果我们一切行动都等她指示,那反应就太慢了。”
“她让我们保全生命是为了在更关键的时候用掉它。”
老将军瞪了咕咕哝哝的贝尔蒂埃一眼。如果不是和他相处久了,知道他是这种嘴上不把门的人,大概就直接动手了。
“既然她不在杜伊勒里宫,咱们就没有必要进攻了。”贝尔蒂埃心情不错,“我们去跟朗巴尔夫人会合。”
大清早被叫醒的滋味不太好受;尤其是艾吉永昨夜因兴奋和担忧,直到两个多小时前才刚刚睡着。
他面色铁青地盯着战战兢兢的男仆。
“再说一遍?”
“前去营救我们大宅的骑兵队被打败了!”男仆哭丧道。他心仪的姑娘是园丁的女儿,也被困在那里,生死未卜。
仿佛冷水浇头,艾吉永彻底清醒了。
他一把抓住对方:“孔代亲王呢?!他怎么说?”
“就是他派人带消息来的。他在等您过去和他一起商量对策。”
孔代的房间里,除了二王二公之外,还有贵族骑兵队现任指挥官哈普。
在他们面前,一个满脸灰土血污、狼狈不堪的军官惶恐不安地绞着手指。这次救援艾吉永府邸,贵族骑兵队派出300骑兵,本以为绰绰有余。
“我们以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瑞典连队也在。”
“瑞典连队虽然有500多人,但也是步兵为主,你们骑兵难道还怕他们?”孔代有些不满。在骑兵的冲击之下,一分钟开不了几枪的步兵根本保持不了阵型。
“是的,我们也组织了冲击;他们短暂抵挡,之后就被冲散,分散到两边。但是,没想到他们只是的目的只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他们的背后居然是法兰西近卫军,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有大炮,数目至少有二十门!我们虽然败退,但还是成功地破坏了其中一门——”
“是近卫军第三营?”哈普忽然问。
“看旗帜是的。”
“贝尔蒂埃,哼。”哈普咬牙,“就是之前冲破了我们的围堵的那家伙。我已经警告过了,敌人可能有大炮,为什么你完全没放在心上?!如果事前好好侦察,还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是,”军官哀嚎,“他们昨天还不在巴黎啊!一夜之间,就算步兵能走过来,大炮是怎么运过来的?”
哈普也沉默了。
在没有摩托化步兵的时代——顺带一提,摩托化指的不是骑摩托车,而是机动化(orised)的音译——要带大炮行军,就要靠人力畜力,一般是骡子或者马,拉着2、3吨重的重炮,还要考虑天气状况、路面状况,还要带上弹药补给等,行军速度很慢。这是制约火炮在野战中的使用的重要原因之一。
“难道王后早就在巴黎市内藏了几门大炮?或者是从市政厅挪用的……”
“市政厅就在高等法院旁边,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炮运出去?再说了,市政厅不过有两三门礼炮,只配有空包弹,怎么用?”
“难道还有别的部队倒向了王后那边?”
双眼布满血丝的艾吉永打断他们的议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哈普,请立刻派部队去支援!”
“是应该支援,”孔蒂说,“问题是要派多少。”
所谓“围点打援”,就是形容这样的状况。对方虽然没有可以倚仗的城堡,但手中有炮,底气也不差。如果增援部队的数目太少,那就是送上去当靶子。
“敌军大约有十门大炮,一门炸膛,剩下也有九门。我敢打赌他们现在肯定在赶工设置路障。”哈普说,“我们不能光靠骑兵和步兵,也要弄到大炮才行。”
军官老脸一红。哈普轻描淡写地戳穿他的谎言,虽没有指责他,但在这些王公权贵面前,却像是狠狠搧了他的脸。在战败时候拼命夸大敌人的数目和实力,吹嘘我方攻势,以逃避罪责,哈普屡见不鲜,而且上行下效,自己也曾有份。
所以他一口就把大炮数量扣了一半,明明白白地指出大炮是自己炸膛而不是我军破坏的。
“瑞士近卫军有,”孔代说,“请本纳里奥一起出兵。”
“慢着,大炮会不会误伤我家?”艾吉永疑虑重重。
“现在难道还有更合适的武器?”
“……”
“容我提醒一句,”孔蒂插话,“如果瑞士近卫军的大炮离开杜伊勒里宫,王后趁机偷袭,把国王带走呢?我们现在知道,跟随王后的可不只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