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诺阿耶伯爵为首的法国接亲团,在‘交’接大厅坐下,签好了用德、法双语写成的正式文书,新娘就算正式“落入”法国人的手里了。
奥地利的老亲王就此完成任务,光荣退场。
不到一分钟,通往法国馆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个法国贵族按照尊卑顺序鱼贯而入,向未来王储妃见礼。在等待的队伍中,有些人开始了迫不及待地品头论足。
“准新娘看起来‘精’神恍惚、闷闷不乐。”用画着锦绣‘’团的折扇遮着下半张脸,一位削瘦的贵‘妇’同她身旁的同伴低语。
“我敢说是因为那套土气到令人发笑的礼服。一看就是日耳曼人的低级货。要是让我穿着这样的衣服,不要说参加这么重要的仪式了,在踏出家‘门’的一刻我就会因为丢脸而昏过去。”
另一位贵‘妇’更胖一些,宽宽的手臂将袖子胀得满满的。
她们不怀好意的笑声让身后的一个年轻‘妇’人听到。后者皱了皱眉头,以清晰、无畏的声音说道:
“如果是我,确实会心烦意‘乱’。看看挂在桌子后面的壁毯!我们就用这样的方式欢迎一个即将嫁来的王储妃?”
“壁毯怎么了?”胖夫人满脸不悦地转身,“既‘精’美又华贵,哪一样不合适?”
“伊阿宋和美狄亚。需要我指出这个故事的发展吗?”
对方还要加以反驳的时候,她的同伴阻止了她。显然,瘦夫人知道希腊神话中的这段故事。
年轻贵‘妇’义正词严:
“美狄亚公主远嫁到希腊,结果丈夫伊阿宋为了政治前途,要另娶别的‘女’人。美狄亚愤而设计杀死了情敌,间接害死情敌的父亲;更为了不让两个儿子惨遭希腊人的包袱,自己先下手杀了他们。这难道是美好的爱情故事吗?这样的挂毯挂在这样的场合,是想给‘女’大公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她们的争执,把苏马力从恍惚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所有句子,但连‘蒙’带猜也能大致听明白。
美狄亚的故事,她记得——说不出谁的命运更悲惨一些:
美狄亚为爱悖逆父亲、弑杀兄长,跟随情郎前往遥远异国,却又被爱情狠狠的背叛。
玛丽王后对丈夫只有亲近没有爱情,却自始至终都享受着丈夫完全的宠溺和纵容。
从结局来说,美狄亚可能好些:在以最惨烈的手段报复了负心的丈夫之后,她坐着祖父、即太阳神赫利俄斯赠送的龙车,远走他乡。
而历史上的玛丽王后,最终同丈夫一起,被起义的群众送上断头台。他们的儿子被虐待而死,‘女’儿被暴民□□。
一想到将要面临如此悲惨命运的是自己,苏马力就头皮发麻,只希望眼前一切都只是噩梦或者幻觉。
争吵声还在继续。瘦夫人并不甘心就此占了下风。她斜挑着眼睛,上下打量出言指责的年轻‘妇’人。
“你叫什么?”
“恩丽叶特-路易·德·瓦尔德纳·德·弗兰施泰因。”
“弗兰施泰因?奥地利人?”
——弗兰施泰因是一个明显的德语词。
“法国,阿尔萨斯人。”弗兰施泰因小姐严肃地说。
阿尔萨斯经常与洛林共同提起;这个地区夹在法国与德国之间,是双方争夺的对象。
这里的文化更偏向德国,通行德语,沿袭德国风俗。不过,此时的德国分崩离析,空有“神圣罗马帝国”的名头,却只是一个松散的“联邦”——可以类比‘春’秋战国,诸侯国轮流称霸;但并没有一个被供起来的“周王室”。
顺带一提,目前神圣罗马帝国的“霸主”是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当家人是玛利亚·特蕾西亚‘女’王——也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母亲。
与一团‘乱’麻的德意志相比,此时的法兰西统一、强大、繁荣,文明发达,文化灿烂,是欧洲大陆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国,对阿尔萨斯-洛林人来说,当然更有吸引力。
这里的人民对两边统治者的来来去去已经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地过着自己的传统日子;直到近代,民族主义兴起,人们才对国家有了强烈的归附意识。在玛丽所处的时代,阿尔萨斯-洛林的心已经开始偏向法国。
百年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的霸主变成了普鲁士,挟带着新仇旧恨,普鲁士与法国开打,最终获胜,占领了阿尔萨斯和洛林,下令两个地区禁止使用法语。
中国教科书上《最后一课》的故事,也由此诞生——
在阿尔萨斯一个普通的小学里,一位法语老师为他的学生上了最后一堂法语课,‘激’励孩子们继续学习法语,不要忘记祖国的语言。
“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
这是文中苏马力最喜欢的一句。
阿尔萨斯心向巴黎,然而那些传统地区的“纯法国”就不一定这么看了。排挤、鄙视时常有之;这两位来自巴黎的贵‘妇’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呵。阿尔萨斯的乡下人居然懂得对壁毯评头论足了。”胖‘妇’人的鼻子几乎仰到了天上,“你能认得几个字我就该惊讶了。”
“总比连伊阿宋和美狄亚都认不出的人好。真令人担心法国灿烂优秀的文化会毁在这些人手里。”
“你!”
瘦夫人放下扇子,死死盯着弗兰施泰因小姐。
“有些人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