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上百身着褐衣短打的逆贼厉声嘶喊着冲进馆驿内,绕过火势旺盛的馆舍,往院子后头的马厩攻去。废太子李嵩的部曲拼命拦住他们,但眼看着便已是不敌,一个紧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
显然,废太子一家正藏身在马厩之中,危在旦夕!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计谋了,赶紧将他们救出来才最为紧要!!
“杀!!”王子献立即一声令下,四十余轻骑如尖刃般刺了出去。他手持弓箭冲在最前头,直插马厩的方向,濮王府的侍卫部曲跟在他身后,有条不紊地放箭。不过两三轮之后,他们的箭雨便清理了将近百名逆贼。待逆贼头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杀进了馆驿当中,纷纷抽出横刀,压低身体砍劈横扫,再度收割了不少贼子的性命!
“奉嗣濮王之命!前来迎接世父世母与堂弟妹!!”
“奉嗣濮王之命!杀尽逆贼!迎接世父世母与堂弟妹!!”
王子献高喊着,策马踩踏着满地的尸首,终于来到马厩前。已经所剩无几的废太子部曲都挡在他面前,紧张地防备着他。他便不再靠近,在原地立定,朗声道:“某琅琊王子献,奉嗣濮王之命,前来相迎!不知先生与家眷可安好?!”李嵩一家如今都是庶人的身份,不方便称呼,他索性便以“先生”称之。
“阿爷,兄长真的来了!”马厩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便见一位约莫及冠年纪的青年扶着奴仆,缓缓地走出来。他拥有一双堪称为皇家标志的凤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之色:“兄长可安好?”
“大王断后,正在与逆贼厮杀。”王子献朝着他行了个叉手礼,“不知各位情形如何?可还有伤病者?可方便骑马?馆驿已经烧毁,火势眼看便要延绵过来,马厩实在有些不安全,不如转移到他处再作打算。”
“阿爷的腿受了伤,不便走动。”青年——即李嵩的嫡长子李厥温和一笑,回道,“舍妹年幼,受到惊吓,正昏睡着。”他说话间,中年文士模样的李嵩扶着奴仆一瘸一瘸地缓缓行出。这位废太子自幼就腿脚不便,肤色苍白犹如久病之人,浑身上下皆透着阴郁,目光沉沉望过来的时候,竟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王子献却恍然丝毫未觉,又向他行了一礼。
李嵩冷淡地端详着他,正开口欲言,破风之声倏然响起——说时迟那时快,王子献身后的庆叟与曹四郎猛然拔出横刀,舞得密不透风,将这一阵箭雨严严实实地阻挡在外。
王子献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回首望去:“方才不用箭,是已经无箭可用。如今用箭,应该是阻拦大王的人失败了,退了过来。只要挡住这次的攻势,便安全无虞。”
果然,三两次箭雨之后,逆贼便不再恋战,转身逃走。王子献并不急着追赶,命濮王府侍卫部曲立即护着李嵩一家离开马厩,来到驿道上歇息。众人初初安置妥当,那饱受摧残的馆舍便彻底倒塌了,烈火熊熊燃烧起来,木材皆噼啪作响,烟尘滚滚升腾。
许是最近的经历实在太过凶险,李嵩一家有些麻木地望着灰飞烟灭的馆舍,便是女眷亦是毫无反应。
王子献便请濮王府那位校尉带着三五人顺着驿道返回,前去禀报李欣,并告知逆贼逃走的方向。不过片刻后,地面便忽然震动起来,随即响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李欣一马当先,疾奔而来,迅速地翻身跃下马。他目光复杂地望了王子献一眼,而后朝着李嵩与其妻苏氏行礼:“侄儿来迟了,世父世母可安好?”
“确实来得够迟的。再等一时半刻,我受刺身死,你阿爷大概睡梦中都能笑出声来。”李嵩冷冷一笑,对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所说之言尽是诛心之语,完全没有什么被解救的感激之情。
倒是苏氏待他一如既往的和煦:“王郎君来得及时,我们都很平安。不过,行李都留在了馆舍内,如今恐怕早已被大火烧毁了。”当时为了躲避逆贼与火箭,哪里顾得上什么金银细软,能匆匆逃出来便已是神佛保佑了。如今转危为安,女眷们皆是鬓发散乱,浑身脏污,这才觉得有些不适。
“世母放心,侄儿已经遣人去最近的官宦人家购置布匹与成衣。”李欣假作并未听见李嵩的话,只笑着回应苏氏。他一向细心,在接到王子献遣人带来的消息后,便兵分三路:数十人立即探路,寻找合适的暂居之所以及购置日常所用之物等;两三百人继续追寻逆贼的痕迹,务必活捉数人;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前来迎接。至于金吾卫,他已经无法信任,必须保持距离。
“阿兄。”李厥亦笑着上前问候。
李欣感慨万分地打量着他,轻轻地捶了捶他的肩:“我们可算是见面了,叔父也很是想念你……你这是病了?还是之前——”
李厥摇了摇首:“只需再躺一躺,休养些时日便无妨。随行的医者被逆贼所杀,已经有些时日不曾饮药了。”
“如此说来,今日并非第一次刺杀?”
“已是第三次。不过,前两次都只有数十人,看起来像是乌合之众,倒不如这一回这般训练精良。”
☆、第二十五章 疑云重重
王子献立在不远处,将堂兄弟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断地盘旋着他猜测的那些世家之名。毫无疑问,训练精良,当然便意味着是高官世家豢养的部曲,绝非寻常的末流小世家所能遣出。前两次的刺客也未必是真正的乌合之众,许是为了掩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