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打量这有着六张床的房间,时近中午仍然没有来自这扇门外的敲门声。也许过了正午十二点会开始有人来报道,不用敲门,直接用她自己取得的房卡解锁进来。
又拿来手机,打开音乐软件,随机点选,播放的是bandari的《endless horizon》,看到“hori”这四个字母,依旧首先联想到“horrible”,再是觉得“无尽的视野”即“无尽的恐惧”。断断续续持续了多年的习惯想要彻底摒除似乎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好像也不错。任何能够被以各种形式摆到一起的文字,总有其相通之处。树林中各自独立岔开的树根般扎往深处产生的联结。
闭上眼睛听三遍,用耳机,将声音放到耳朵能够正常承受的大音量。第一遍追着竖琴,第二遍循着钟琴,第三遍让自己全然坠入广袤无垠的地平线。
“竖琴平稳的音阶,有如滑翔在白云之上,追着那道永不消失的天际线。钟琴的加入令竖琴声更有立体感,真实诠释着天空的浩荡。是她首度揭发地球是圆的,是她丈量每颗星辰的先来后到。她打破了天人永隔的迷信,使天地交会;她吞没了宇宙的下半身,使日月无争。然而,她本身却扁平细长,凑近一看她甚至不存在,若她都能定位大地的四极,谁能说你渺小得无法成就任何事?”
这段于某本书中偶然得见却注明来源于网络的释义书写得颇为鼓舞人心,凑近一看,语义的中心似乎全然集中于最后一问句。这首歌咏自然的纯音乐霎时成了振奋人心的励志曲。很美的曲子,很美的文字,强有力地回归人类的主题。即使渺小如尘埃,也有自身存在的意义。或作为人,或作为被流水冲磨的沙石,即使遗世独立。
endless horizon,无垠的地平线,无尽的视野,无尽的恐惧,在没有边际的时空里上升或下坠,直觉绵绵延延了无尽头,看不到终点,回不到起点,只能在原始的启程伊始就感受放任自流的权利,不贪不求,随心性而至,自然享受之。
第三遍播完后,关掉音乐。所有东西都已收拾好,此时的停靠站点终将湮没为记忆中难以明辨的过往。将电脑包跨上肩膀,再一次用手轻抚已叠放整齐的床铺,拍去坐出的印子,提上帆布袋。不再回望房间一眼,砰的一声将房门往外关上,手中握着的冰凉钥匙竟有些硌掌心。
顺着楼梯走下去,有人下楼脚步如同捣蒜,有人两步并作一步地飞速上楼,当然也会有人直接搭电梯。一如每一层的大厅,楼梯间的布置也是极具文艺气息。
“307……”一个上行的女生一边提着小箱子上楼梯,一边低头小声嘀咕着。独自一人,没有吃力的形色外露,好像不怕因走路不看路而在楼梯上跌倒,也不怕上面毛毛糙糙着下楼的人会把自己撞下去。灰色系的衣服帽子及雪地靴。
她刚刚离开的房间。
祁安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住,回望那个还在低头走楼梯又思考着什么的女生。只要自己再迟些出门两三分钟,或是她再早些,她们就能更加自然而然地寒暄上几句有的没的了。
如果下次还能够认出你的背影,就打破陌生人的界线吧……
楼梯台阶粉刷了绿漆,木制的,上面一如墙壁绘有可爱的涂鸦。在抵达大厅之前需要经过一条瞬间变窄的甬道。一只猫从右侧蹿出,停在她必经的路中间,然后舞着尾巴缠绕进她的双脚间,发出愉悦的叫声。
祁安停下脚步,蹲下身来,放下帆布袋,空出一只手来去抚摸它向她仰起的小脑袋。它闭起双眼,咕噜出声,上升的长尾巴紧贴着她的身子,环绕着她缓缓移动。这是一只锃光瓦亮的猫咪,纯黑色的毛发使它神秘而优雅,脖间饰有粉色布料大蝴蝶结。它的生活环境已教它毫不畏生。它又绕到了她的身后,她不方便去摸它的头。
祁安突然仰头朝前方看,隔着甬道尽头的垂帘,隐约可见那边大厅里头长桌边的沙发上,架腿挺直而坐着一个男人。他双手手掌呈十字交握着,在里侧垂放下来。她头上棒球帽的帽檐遮去了他肩膀以上的部位。
黑猫重又绕到她的跟前,她握起它的一只小腿轻摇,和它小声说再见。她的金色长发自身后向前垂落,铺进了它的满身黑钻里。祁安提起旁边的帆布袋,站立起身。在一片接近黑暗的模糊中,她已经快速掀开垂帘,不经停顿地右转弯来到了前台前。她自顾自地用双手撑着台面,低头闭上眼睛,以让血液冲上大脑后造成的失衡感稳定。她知道肯定会有人对她这种突然的非正常举措予以注视。
“你好呀,退房。”她递出房卡钥匙和凭据对着台内那个正站着看着她的男生说。他已不是昨晚值班的那批人之一。
“你没事吧?”他问她。
“没事没事,你家那只黑色的猫咪挺可爱的,一点都不怕生。”
“哦,小黑啊,它生病了,饭都不吃。”
“啊……医生有没有说是因为它太想念老鼠了呀。”
男生闻言笑笑。
“你叫祁安?”男生拿起凭据看着说。“我记得你,你上一次来就是我给你做的单子。”
“上一次……”祁安努力回忆着。
“对啊,几年前的上一次!那次刚好是我们展柜的接待的你,你一直跟她说话,对她应该比较映象深刻。”男生只是侃侃而谈。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