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都收拾停当,来回点算再无疏漏,方收拾了东西去饕餮馆库内厅逛。依着李纨的心思,正巴不得取个离火阵出去用,省地生炭炉还有炉气。只是这东西不好掩饰,这满院子的婆子丫鬟的,只好作罢。
去西区寻了几样小菜,一锅紫牙米蒸的饭,那蒸饭的是个黄白玉锅,叫做“珣玗琪釜”。紫牙米与外界的紫米不同,由内到外皆做紫色,外浅内深,米长近寸,若从中间截断,断面便是个紫色渐变的漩涡。这米蒸饭熬粥馨香无比,“久服轻身延年”。可惜这米在东区的食材区内也没有多少,李纨自己吃了一顿。又将余下的米饭裹上小菜捏成饭团,涂上些米酱,两遍略烤,拿个小食盒盛了收起来。
今日的菜里有一味“红香豆瓣”,有盘子大小,中厚边薄形如锅盔,完整一块,颜色玉白带红。这位灵烹高手将之喷了烈酒在真火灼烧的厚底乌金锅中煎烤,调味只略洒了些青盐粉。用筷子拨开焦脆的表面,内里一阵热气冒出和着鲜汁滚落,肉丝纤长,胶质鲜润溶于口中后所裹肉丝又略有嚼劲,且越嚼越香。
李纨此时已用完了紫牙米饭,被这道菜勾出酒瘾来,忙就近寻了,恰好有一白玉的温壶,取了温热的白玉斟杯给自己倒上一杯。“姜芽紫草酿”,恐怕这酒本来就是来配这道菜的。一口温热入喉,淡淡紫草香后余热辣姜意,不得不赞声妙!凝神那道菜上,神念微动,才知这道“豆瓣肉”竟是鱼脸颊上眼下的一团肌肉。也不知要多大的鱼才能有盘子大这么一块“豆瓣肉”。
自叹口福不浅。酒足微醺,环视这占了几顷地的食区,不知要几百年才能吃完。再加上数十个房间的食材物料,每个房间都大过这厅的一半,欲细算只觉得脑筋都要打结。再喝一杯酒呵呵乐。
捧了茶坐在小住开间榻前,忽觉凡人性命真如草木,不过一秋,转瞬即逝。自己在这珠界里所为所得,放在在凡间不知已耗了多少辈子人生了。如此机缘,心生大感激。
略消了酒意,熏香沐浴后,取了素白的“云綾”,以神念相引,用“静墨线”在绫上绣出“九天真君”四个字来,用的却是青石上“光阴无踪”的字体。又用银灰缎将云綾绣幅裱好,挂在了静室中。从此每每进入珠界,必燃心香,在蒲团上虔诚跪拜,感其大恩。
后来又另做了一个同样的绣幅,在外头自己院子的东厢房也辟了静室,每日清香供奉。她不过是出自本心感激,却不知引来之后的大因果。贾府中人只当她为亡夫幼子祈福,并无疑义。倒是跟王夫人一设小佛堂,一供仙名,下人仆役间多些私语密论。
此时李纨人还在珠界内,又以研习阵法实验灵烹之术为要。进出馆库时,看有合用的食器炊具也收入了指环备用。自从得了芥子屋和贪欢玲珑阁,又偶然发现了饕餮馆库,李纨已久未整理余下之物,在她心里,如今这些已然是太过丰盛了,几乎想不出来还需要什么。许久之后再回想,她才知道当时得的这些尚不足这珠界内所收之物的百中之一。
☆、24.消寒佳处
时气已过小雪,这日琥珀忽来李纨院子请人,说老太太和老爷商量兰哥儿念书的事,让李纨带兰哥儿过去。李纨便让闫嬷嬷给贾兰换了衣裳,带着丫鬟嬷嬷们去了上房。贾兰穿着香色暗花棉袍,罩一件豆绿绣折枝竹纹草上霜褂子,蓝色峦衫缯短绒小靴。李纨是一件石青色大氅,刚过未时,倒不十分冷。
到了贾母处请过安,各自落座。贾母对李纨道:“今儿你们老爷与我说起让兰哥儿跟着宝玉一起念书的事,他说的头头是道,我想着兰哥儿才多大点子人,如何能去上学。恐怕是他唬了宝玉还不够,连兰哥儿也要折腾起来。才将你们唤过来,我倒问问,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李纨赶紧起来回话,道:“前些日子兰哥儿跟我说起,说老爷问他可愿意跟着先生念书。我也担心他年纪小,倒是给先生添乱。后来没听他再说起,只当这事过去了呢。如今老太太既这么说,这小子向来牛心古怪的,不如便问问他自己吧。”
贾母看兰哥儿粉嫩一个小人,挨着李纨坐着,专心听着大人讲话,也觉得有趣,便问他道:“兰哥儿,可是你们老爷诓你去念书?若要念书,早上起不来,功课做不好,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兰哥儿站起来回道:“老祖宗,兰儿想跟先生念书。整日呆在屋子里实在没趣得紧,我娘只认得字,却解不得书。若是能跟着先生念书,就不用烦我娘了。兰儿早上起得来,功课也定能完成的,若不做完,兰儿也认罚的。”
贾政听了大喜,道:“好,有点志气。”
王夫人略掀了掀眼皮,一言未发。
贾母看了便道:“既是你自己要去,到时候可不许调皮。如今也快过年了,过了元宵,你便跟你宝二叔一起念书去吧。”
贾兰赶紧答应着。贾政又对贾母道:“那日我考了他几句,蒙学竟都学完了的,这年后入了学,便跟宝玉一起学四书也好。”
贾母瞪他一眼,道:“这才多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