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事的毛病早晚把自己害死,早些晚些也没区别,而且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如果他不把事情惹到我这里来。
“你以为现在几点?”甫开门我就看见一堆麻烦。
“两点三十。”丁隶大言不惭。
往他背后瞄了一眼,我在门槛贴了个符,将他放进来,留那只鬼在外面挠门不止。
“好奇怪。”丁隶回头似是和门板说话,“她好像一直想过来,却又没法靠近。”
“你身上是不是戴了什么辟邪的东西。”我半睡半醒。
“是这个吧。”他将脖子上的红绳拎起,带出一只珠子。
“那是什么。”
“桃木珠啊,念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你送我的嘛,什么记性。”
“我记不住这些无聊的事,这是你的铺盖。” 扔一床被子在沙发上,我转身进了里屋,将门反锁。
翌日晨。
楼下市集的叫卖声准时把我叫醒,旋开房门,丁隶已经不见了。清掉烟灰缸,我去厨房寻些东西来吃,发现冰箱的门缝夹了一张字条。
“医院好像又出事了,我回去看看。”
跟我说干嘛。我扯下纸条揉一团丢进垃圾桶。
等等。
如果窗台上那个是旋啼,跟着丁隶的是苍齿蛮,医院怎么会又出事?
有趣。我笑,抓起外套出门。
死者男性,住在十一层病房。凌晨四点,同房病友被“有鬼”的喊声惊醒,开灯检视,见他捂着脖子瘫软在床,经医生确诊,死于原因不明的心跳骤停。
丁隶的身高在人群中很显眼,我还没走近,就嗅到他周身绕着一小股寒气。
“它好像对你执念很深。”我笑,“你是不是开罪过人家自己忘了?”
“哪有。”丁隶一脸无辜,“你是说她还跟在我后面?”
“也可能是左边右边,或者正前方脸贴着你鼻尖。”我乱扯。
“算了,反正她也没把我怎么样,跟就跟吧,况且我也看不见,就当她不存在好了。”他往病房一指,“现在的问题在这,昨晚杀人的到底是谁,该不会还有别的鬼吧。”
“不知道,但我有个猜测。”
“什么。”
“你今晚值夜班吗。”
“猜对了。”
我不理他的冷笑话:“我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子时,来这找你。”
是夜,时针分针在十二点前夹起一个锐角。
1019病房漆黑一片,窗台上,淡蓝色的肩头起伏着。
我点上三支蜡烛,在地上摆成个三角形,又在当中燃起一支十里香,稍等片刻,房门无风自开。
“好了。”我说。
“什么好了。”丁隶问。
“我将苍齿蛮引来缚在阵里了,不过只能维持十分钟。”我伸手,“把你脖子上的桃木珠摘下来。”
他没问缘由,递给我,始终踟蹰在他身后的淡蓝色影子终于飘上前去。
“不是两个,而是三个。”我一一指给他,“你右边窗台上的是旋啼,缚在我这的是害人的苍齿蛮,至于一直跟着你的……那女孩叫什么?”
“全名不知道,听护士叫她小蔓。”
“好,现在小蔓就站在你面前,她有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我哪知。”
“连你也听不见?”
“所谓游魂完成愿望就能安息,绝望的游魂想得到救赎,充满恨意的游魂会去害人。我听不见小蔓在说什么,她的存在比那两个薄弱太多,尽管如此,这却是她夜夜流连不得安息的最后一丝原因。”
小蔓的双唇缓缓张翕,在时间轴上拉成一部默片。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丁隶叹了口气,“为了这点事不值得吧。”
“怎么。”我问。
“她自杀那天我路过楼下,有两个好事者起哄喊着快跳,我就把他们揍了一顿。”面对空气,丁隶笑笑,“这点小事,不用谢了。”
还家点灯,融墨润笔,在新一页工整记下:
……女子自尽后,不知何故,一魂化做三鬼。一鬼名曰旋啼,栖于高台哭泣不绝;一鬼名曰苍齿蛮,四处作恶害人;一鬼名曰小蔓,心念侠士薄恩。旋啼怨,苍齿蛮凶,小蔓细弱无害,此消彼长。待度化旋啼,降服苍齿蛮,恩人收纳谢意。终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