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助理瞪大眼睛,脸颊都忘了捂,见他走到窗边,将飞出去的耳机拾了起来。
“荀老板,您还听着吧。”齐谐将话筒凑近嘴边,“我齐某也是个生意人,懂得双赢的道理,自然希望大家合作愉快,不过若你再动那三人一根头发,我豁出性命也要把归心堂拆个干净。”
齐谐面无表情地说完这段话,言语中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怒气,钱助理却分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刺进来,从头顶凉到脚尖。
“好了。”窗前的他负手一丢。
耳机顺着那逆光的背影缓慢翻了一圈,触地,啪!在她脚前摔成两半。
“出去吧,顺便把门关上。”
方寻打了个哈欠,趿着板鞋路过前台。
“已经十点半了,方少爷真早啊。”钱助理拍了拍打卡机。
“你的脸怎么了?”方寻一眼就看见那五道红印。
“没什么。”钱助理满不在乎。
方寻哦一声,要往里走。
“你想干嘛?”钱助理拉住他。
“帮你讨回来。”
“就你那身板,当心再挨一巴掌。”
“钱姐你又瞧不起我!”方寻伸手在头顶比划,“我最近都长高了!刚刚起床才量的,一米七!”
“算啦,他可是荀爷看中的人,别去招惹的好。”钱助理按下他的胳膊,从前台柜子里掏出一袋薯片,方寻立马蹦起来,巴巴地跟在后面进了助理办公室。
“昨天和他同去的西一环,事情办得怎么样?”她将薯片递过去。
方寻刺啦撕开,捏起两片送进嘴里:“还能怎么样,那家伙什么都不懂,只会跟人家一通乱扯,都不知道荀老头到底看上他哪点。”
“乱扯?呵呵,他都扯了些什么?”
“什么亥子印。”方寻复述。
钱助理听罢整个经过,抱起手臂靠在桌沿:“这么看来,他果然是老先生的门生……”
“你们一直都在说什么老先生,他是谁啊?”方寻抱着转椅来回转圈。
“在怪事物有关的圈子里算是神一般的人物吧,都说他行踪不定、性情难测,又嗜书成狂,凡是看上眼的书多大的价钱都要买到,买不到就骗就偷,曾经为了几册简牍挖过骊山,也一度盗过博物馆的龟甲骨。在他的那些书里,天上地下无所不包,他也古往今来无所不知,渐渐的,连妖魔鬼怪都听命于他,圈内人更是奉他做神明一样。”
“哇!这么厉害!”
“嗯,可是从十年前就没有人再见过他,有传言说他归隐山林,或者年纪到了驾鹤西去,也有人说,他曾在此地开过一个斋子,收了个门生,倾囊教授之后就羽化登仙了。”
“难道那个门生就是姓齐的?”
“手段上的确相似。”
“不对。”方寻歪着脑袋,“他看上去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虫,哪有那么厉害!”
“你觉得他弱吗?”钱助理问。
“嗯……不知道。”
“也是,我不该问你。”
“钱姐又嫌我笨了!不高兴!”
“那个人即使是我也看不透呢。”她扫了扫红肿的腮帮,“自问在归心堂这些年,我也接触了不少人,从没一个像他这么难捉摸。我见过冷面佛,总能从嘴角眉梢看出端倪,也有那种笑面虎,脸上笑嘻嘻并藏不住眼里的情绪,但是刚才……”
“刚才怎么了?”
“丝毫没有怒气。”她摇了摇头,“不过你要真说他无情无欲,他又对那三人如此在意……”
“不然把他们统统杀掉好了,看看姓齐的有什么反应。”方寻一剌脖子,兴致盎然。
钱助理按着他的脑袋揉下去:“你还嫌事不够多吗?”
方寻抱起头:“讨厌钱姐!会越摸越矮的!”
她笑呵呵地收了手:“没关系,时间还长呢,走着瞧吧。”
方寻抬头:“你是说姓齐的还是说我的身高?”
她媚眼轻挑:“都有。”
入夜了。
齐谐掩上书房的门,点亮落地灯,在布满整面墙的书架里随手抽出一本。
“唐宋的。”他说罢,翻手看封面,“啊,猜错了,辽金也好。”
将灯头扭了角度,他陷进单人沙发里,摊开书。
却发起呆来。
那天卫远扬和谢宇去找谭启功摊牌,二人前脚刚走志怪斋的电话就响了,女人自报姓钱,单刀直入邀他加入归心静坊。
“您要是答应了,皆大欢喜,姓谭的这颗棋子我们随时可以弃掉。”她说。
“我若不答应呢。”齐谐说。
“那位刑警大概会在半小时之后因公殉职,家的连载也没有结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