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亦杰把手抽回来,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楼下树丛里那只大黄猫弄的。”
“小妹你讲大话!”蒋妈妈嗔怪道,“大黄和人最亲近了,整栋楼的街坊它都认得,怎么会弄伤你?”
蒋亦杰无可奈何地望着老妈,眨眨眼做了个鬼脸:“蒋太果然英明!其实是呢,隔壁阿婆专门放了猫食在草地上给大黄,结果今天来了几只野猫,想抢大黄的晚餐,我当然不会允许,所以我就冲上去这样这样几拳,把那些霸道的家伙全都打跑了!然后就被抓伤了。”他连说带比划的,搞得妈妈眼花缭乱,只看着热闹,也分不清真假。
自从孩子们长大了,一个个离开,已经很久没人愿意花心思来逗老妈开心了,连哄骗都没有。蒋妈妈含着笑伸出食指点在儿子脑门上,掩饰不住的疼爱:“鬼马精!”
“诶呀!”蒋亦杰被点到头,夸张地大叫着向后仰去,又很快弹回来,懒洋洋趴在妈妈床边,扭动着酸胀的肩膀央求道:“蒋太,我今天很累,可是睡不着。要不然……你念小时候的儿歌给我听吧……”
“衰仔,又来作弄你老妈!”蒋妈妈假意抱怨着,手掌却已经温柔拍打在了儿子背上,小声唱念道:“月光光,照地堂,年卅晚,摘槟榔,槟榔香,摘子姜,子姜辣,买马鞭…… ”
蒋亦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觉得妈妈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空灵,四周变得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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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间,面前出现了斜斜的楼梯,他不受控制地沿着楼梯走上去,走到一扇旧式双层铁门前。门是虚掩着的,十分熟悉。他看到自己的手抬起来,搭在把手上,轻轻推开了门,里头似乎有凉凉的风,吹得脸孔发痒,光线像水波一样晃悠着,朦胧又虚幻。
房间里有黑色的皮革沙发,米色的窗帘,半旧的灰色地毯,还有……沙发后头露出半边身体的两个男人。
那是大哥和闻琛!他们赤|裸着,纠缠在一起,各自气喘吁吁。大哥面朝门口,眼神迷离,两颊泛着潮红,双臂紧紧抱着闻琛,整个人压在对方身上。“嗯……嗯……”的暧昧音节遥遥传来,冲击着耳膜。
蒋亦杰觉得自己周身像烘烤在无名烈火里,炙热难耐。他想跑,却挪不动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忽然,他恍惚记起,自己明明是去疗养院看望妈妈的,后来睡着了,怎么又到了大哥家?原来这是梦,是梦!可是梦里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这么清晰,好像从前见过……他很努力地对自己说,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一睁眼,面前依旧是斜斜的楼梯,不受控制地走上去,一模一样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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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妈妈大力摇动肩膀,蒋亦杰才终于从梦魇中醒来过。他愣愣坐起身,床头灯幽幽散发着昏暗的黄光,让人一时无法分辨是否回到了现实。
“小妹啊,你这是梦见什么了?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妈妈担忧地帮儿子捋顺额前凌乱的头发。
蒋亦杰撇嘴:“做梦嘛,想不起来了……”下意识用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睫毛上都挂着水汽。他胡乱大力揉搓着眼睛,试图把梦里见到的一幕同时抹去。
可惜记忆不会骗人,有些经历越逃避着不去想,越是蠢蠢欲动要跳出来戏谑一番。当他面对那些过去的、属于二十八岁蒋亦杰的喜怒哀乐,就像照镜子一样,总是光溜溜无处躲藏。
妈妈见儿子精神不太好,赶忙推了一把:“这么辛苦,回家去休息吧,反正天一亮护工就来了。”
蒋亦杰烦躁地捉住妈妈的手塞回被子:“你睡你的嘛,不要操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有些死亡他可以阻止,有些却不行。像这样在疗养院里陪伴妈妈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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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把妈妈交给护工出来,迎面碰到二哥站在护士站前询问情况。蒋亦杰本想转身溜掉,却被逮了个正着。杨明礼厉声叫道:“蒋小妹,站住,不许动,转过身来!”这几句他常常喊,已经成了职业习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只差没掏出枪来。
蒋亦杰只好收住脚,学着犯罪分子的样子双手举过头顶缓缓转过身,嬉皮笑脸道:“杨sir,早安!”
杨明礼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了过来,一把扯住蒋亦杰袖管:“你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声音过高,影响到了别人,他调整了一下本就很规矩笔挺的姿势,把蒋亦杰拉到楼梯间,“你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有书不去读?以前你不是说了吗,想去报考警校,将来跟我一起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