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宫女们给桑枝问好,又一个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桑枝也都笑着应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绿莺——当初绿莺岂不也是这模样?
想当初,她和绿莺多么亲近!至而今,却形同陌路。桑枝心里很不是滋味。
“桑枝姐姐,你的钱袋是我找到的!”宜春邀功地说,“打扫的时候发现漏在床板缝隙里,多亏我认识!”
桑枝皱眉,“什么钱袋?”
“哎——”宜春奇道,“就是你原来弄丢的那个钱袋啊!我找到后就赶紧给你送过来,可我那时进不去承乾宫,碰巧遇到桐儿姑娘,就托她给你——”宜春说着急的顿足,“她不会没给你吧?哎呀,我就说该亲手给你的!”
桑枝一震,“你说谁?”她惊讶道,“你是说,你找到我的钱袋,托桐儿给我?”
宜春慌不迭点头。
“你在哪儿遇到的桐儿?”
“储秀宫门口了。”宜春说,“桐姑娘常常奉命给翊坤宫送东西,碰巧让我见着。”
“翊坤宫?”桑枝脑海里渐渐浮出完整的事件来,“你是说,桐儿常去翊坤宫送东西?”
宜春道,“是啊,桐姑娘还说,翊坤宫有位小主,人可好,每次去都会赏她好些个东西,有吃的有首饰。她手腕上戴着的就是翊坤宫的小主赏赐的。对了,我还见着绿莺姑娘呢!”
如果桑枝没见过博尔济吉特·泰兰,或许会以为泰兰别有意图。可见过之后,桑枝几乎敢断定,以泰兰那种大咧咧豪爽的性子,赏给桐儿什么东西都不稀奇。那也就是说,桐儿跑去承乾宫内殿找她,极大可能只是为了还她的钱袋。而且就以桐儿那胆小懦弱的性子,绝不可能动什么手脚,何况桐儿还没刚进去就被弄出来了。
换句话说,荣亲王的事情虽然可能确实有人动了手脚,但绝不会是桐儿。可不是桐儿会是谁呢?内殿里除了一个嬷嬷和兰秀外,能自由进出的就只有董鄂妃自己……
桑枝陡然睁大眼睛——绿莺!
只有绿莺是贴身跟着董鄂妃的!桑枝连忙摇头,不可能!绿莺是董鄂妃的贴身侍女,很受重用,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她目光一厉,刺向宜春,“你在哪儿见到的绿莺?”
宜春吓了一跳,结巴道,“在……在隆福门……”
“隆福门?”那是通往坤宁宫的地方。桑枝心里砰砰乱跳,却忽然想到皇后病中第二日,是绿莺一大早就跑来问情况。后来董鄂妃来时,根本不知道绿莺来过……这说明什么?
绿莺为什么那么关心皇后?
桑枝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她想,可素勒明明说荣亲王的事情跟她没关系!这话……到底可不可信?
三月刚开头,这一年才过了两个月,董鄂妃先丧子,后丧兄,董鄂家族失去了最大的两个筹码——一个极可能被立为太子的荣亲王,一个手握重兵的董鄂将军。现在董鄂家只剩下一个子嗣,也就是刚被皇帝提拔上来的董鄂妃幼弟费扬古。
董鄂妃其实已经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第010章
桑枝心沉下去。她沉吟片刻,去了承乾宫。
董鄂妃刚醒,皇帝和贞妃都守在一旁,桑枝没打扰径自去寻找桐儿。她去了兰秀处,兰秀眼皮都没动,“桐儿失足落水,死了。”
如此荒唐而又理所当然的理由。
——可见弄死一个奴婢多么容易。
桑枝心里一颤,随即就变得木木的。桐儿的死在意料之中,可听到时还是不免脊梁骨发冷。她深呼吸一口气,走出门外,远远望见守在承乾宫殿门的绿莺。迟疑片刻,桑枝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真相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总要有人为荣亲王的事付出代价。
桐儿是无辜枉死的吧,桑枝咬紧牙关,还是因为要给自己送钱袋。但——死都已经死了,这锅桐儿不背也得背。如果不息事宁人,再查下去,牵涉出什么人来又得丧几条人命。何况,何况这个地方,有什么真相可言。
唯一的真相就是,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桑枝去了十六衙门,贿赂太监找到桐儿奴籍,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银两都放在了发给桐儿家人的补贴里面。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坤宁宫一如既往地安静。桑枝刚走没几步,蔡婉芸出来道,“皇后娘娘和泰兰姑娘去沐浴了。”
桑枝眼皮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蔡婉芸奇怪地看她一眼,“泰兰姑娘今儿来看望皇后娘娘,硬拉着皇后娘娘去温泉。这大冷天的——”
“皇后不是被禁足?”
“就在坤宁宫里。”蔡婉芸指了指东边,“东暖阁旁边就有,娘娘交代你回来了让你过去。”
桑枝头皮一紧,“我?我去干什么?”
“那里去病气,娘娘念着你前几日身子不大好,让你一同去伺候。”
蔡婉芸带路,桑枝硬着头皮跟过去。果然东暖阁旁有人工凿出来的温泉,不小却也不大,雾气腾腾的。
“原是当年太上皇为皇太后造的,如今还冒热气呢。”
原来如此。桑枝看了一圈,没见到皇后和泰兰的人影。蔡婉芸道,“奴婢先告退。”
“你告退什么?”桑枝一把拉住她,“就我自己留这儿?”
蔡婉芸意味深长地看她,“你不害羞了?”
“嗯?”桑枝没明白。
“娘娘的意思,是想要你以后贴身伺候,”蔡婉芸平淡道,“待你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