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呵斥,连元卿也觉得刚才的姿态有些好笑,终于沉了脸,正色道,“我的意思,我们现在被困于此,安危存荣系于一处,不如我们合作,共同杀出重围……”
唐三小姐抬头,宛如一只骄傲又霸道的鹤,道,“条件呢?”
白茫茫的大雨隔开了两人的视线,即使站得如此之近,他仍旧看不清她的面容,他想了一下,“如果我们都活着出去,青羊教和大晁武林分而至,互不侵犯,各自枯荣,五十年不得违此盟约。”
唐忱柔想了想,补充道,“魔教之人要退守道玉门关外,不得踏足中原武林半步……你我永不再晤吧。”
元卿微微诧异,迟疑了一下,哑声道,“成交。”
雨势倾斜,沿着瓦片滚下,又浇灭了走廊上一盏灯笼,元卿在看向那处时,人已经不见踪影,他喉咙里梗住的话终于可以不必再说,他想,这样也好。
都是聪明人,何必做傻瓜。
雨势似乎又大了起来,他似乎看见了唐忱柔和另外一个姑娘走进了无边夜雨中,一黑一白,明明是两个姑娘,却刚直如刀,坚强得不像话。
元卿自嘲的笑了笑,这似乎是他生命里下的最大的一场雨,漫无边际,无休无止。
以至于日后他回了北邙山,下的雨都不算雨。
他自己这么j-i,ng明算计的人,五十年的盟约,却这样潦草的定下了。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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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伶仃,灯影缱绻。
古塔虽然能遮挡片刻风雨, s-hi漉漉的潮气从地面冒出来, 遇到衣料凝结成水珠,仍旧不是十分干爽。
在这大战前的一夜, 谁也没有心思睡觉。
在这塔中的各门各派,创立了数十年,有的甚至是数百年,这这漫长的时间长河里, 有无数道坎, 无数场战,可是没有一场像这样狼狈。
虽然抓住了“亡灵”的落点, 又有漱雪九重的知寒客为引, 可是仍旧不能保证这场战一定会赢,他们会输, 会死, 传承数百年的门派会断了根。
在生死门前, 无论是武林泰斗还是贩夫走卒,都是一样的, 凡夫俗子,到那个时刻了, 谁也不会多留一刻尘世的路, 也不会多流一刻的血。
可是生死大限无法选择, 可总能摆正自己死去的姿态。
开元帝初年, 在镇宁塔前, 曾有三千子弟镇河山,成就了江湖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局面。而如今,他们的子孙,却也逃不过鸟尽弓藏,兵临城下的下场。
江湖如晦,大浪淘沙,当年的英雄,真正留下名来的又有几人?都说江湖一代不如一代,江湖式微,世无英雄,可是即使这样,造化之神奇,便是蝇营狗苟数年甚至数代后,j-i,ng神和风骨也会恰当的时候,变成传闻中的英雄模样。
“这便是师门的传承,造化的千秋。”
谢珉行忽然想起他师父沈临鹤说的话,山下的战鼓雷动,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被安置妥当的孩子,随着身上佩戴檀香的侠士们推开门去,在扑面而来的风雨中,却意外的看到了另一群人马。
“元教主?”
元卿不是往日病恹恹的模样,也算是个英气男儿,在黑暗处冲他微微一笑,道,“元某忽然想过了,大好江山在此,不能白便宜了我那宝贝师弟和皇帝老儿……所以,我跟谢少侠一起打一仗如何?”
谢珉行错愕了一秒,随即笑开,“求之不得。”
元卿又说,“你的知寒剑气锋利善攻,请带一队英勇的弟子做先锋,我们青羊教的武功诡斜,善伏击,便在两旁作掩护,还有……”
谢珉行听他分析兵法来句句在理,不由得想,明明是个兵法谋略经天纬地之才,却偏要走这姚千机走过的邪路,姚千机养出来的人,果然脑子都有坑吧。
在场的门派子弟数十年来只与魔教对抗,却忽然要和魔教合作,一时唏嘘又无措。
倒是元卿一行人先上路了,哒哒的马蹄行了几十米又折回,那人折而复回,眼中仍是不正经的调笑,“我当日说过,你从这塔里出来,便会心甘情愿做我的战神,你看,我从不说诳语。”
“……”
谢珉行默认,想着他跑回来竟然是为了说这样一句话,魔教中人果然脑子都是有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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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绸缪,谢珉行立在马上,又斩杀了向他袭来的“亡灵”,才有喘息的机会。他倏然回头,眼前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雨水阻隔,已经分不清那些是“亡灵”,那些又是死去的门派弟子。
谢珉行心中有些茫然,不知这场恶战何时到头。
他望了望洛京城的西南角,那里是个药材市场,天子盟新的百草堂也在此处,他想着裴子浚与慕容狐他们去了已经半夜,不知道得手了没有。
他,还有那些门派弟子们,实在是不想再杀人了。
尽管元卿的j-i,ng准的排兵布阵下,他们节节胜利,已经快要打到了洛京的城门下,似乎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就能够拿下洛京城。
可是,他们知道,还有更加凶险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打到洛京城门下的时候,雨水终于止住了。
天光熹微,在雨水幕天席地的肆虐后的城池,光线混沌不明,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天要黑了还是天要亮起来,在所有光线的会聚之处,所有人目光仰视之处,是黑衣束发的女将军。
“师姐……”谢珉行忽然觉得拿剑的手都有些颤抖,他能对任何人下手,却不能对唐忱柔下手,因为他手上的剑,本就是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