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摊出来之后,江宁与韩致远便往那红顶货船去了,走到近前时,才发现那货船不止一般的大,比旁边其他的货船整整大上一轮,排在它们前边,好似一只母鸡带着一溜儿小鸡雏,看上去颇是有趣。
大货船上此时有人来来往往,整理船上物事,吆喝呼喊响成一片,船下还有不少人搬了木箱,准备运到船上去,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边指挥,江宁看了一会,与韩致远一同过去,对他拱了拱手,那管事模样的人见了,随意地回了礼,面色微带疑惑:“二位是……”
江宁笑道:“借问一下,您是这船上的管事?”
中年男人打量了两人一会,这才点头道:“不错,你们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们这船,是往宜城去吗?”
管事点了点头,江宁笑着道:“在下姓江,手里有一小批货物,想要往锦州去,不巧正逢运河封闭,不知贵船能否捎带我们一回?”
那管事听了,客气道:“眼下我们的补给还未装完,这样,不如你们下午再来看看吧。”
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但是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还是非常明显,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江宁并不气馁,又笑着同他拱手道了谢,这才与韩致远一同离去。
回了客栈,正好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江宁又让客栈伙计给车队的人准备了饭食,这才与韩致远回了房间,道:“下午我们再去码头看看,说不定能有点转机。”
哪知到了下午,天公不作美,居然又下起瓢泼的大雨来,等到了三四点的时候,雨势虽然已经转小,然而仍旧有蒙蒙细雨落在青瓦上,细润无声。
韩致远站在窗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对江宁道:“雨看起来还要一阵子才能停,我一个人去看看就行了,你在客栈等着吧。”
他说着便拿了雨伞下了楼去,过了一会,江宁看着那面小小的油纸伞出现在楼下,一路往码头的方向去了。
江宁想了想,趁着这个空档,准备去检查一下货物,雇来随车的那十来个人手正在屋子里闲侃,见江宁进来,便纷纷起身与他打招呼,其中有一个人年纪很轻,看起来与沈振差不多大,名叫李跃,平日里很多话,性子活泼。
江宁同众人说了几句话,李跃便笑嘻嘻地问道:“江掌柜,我们什么时候能出船?”
江宁笑了一笑,答道:“约莫就是这几日了,你们好好休息,到了船上可不轻松。”
李跃嘿嘿笑,好奇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呢,坐船好玩吗?”
有个叫王老二的汉子听了这话,嘲笑道:“你那细胳膊细腿,连站都站不稳,放这船上颠簸那么一回,只怕回头要爬着回去找娘了。”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李跃的年纪在他们当中是最小的,身形确实也很细瘦,但是他人又不算矮,放在一群粗壮的汉子中间,好似一根伶仃的瘦麻杆,看起来一碰就倒,然而江宁挑中了他,自然是有理由的。
李跃平日里最恨的便是旁人嘲笑他的身形,可是吃什么都壮不起来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听了这话,当时就沉了脸色,然而那群汉子们欺他年纪小,只一味地哄闹着,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大家伙儿正大笑间,只听啪嚓一声脆响,王老二坐着的那条长凳登时就散了架,他一时不防,狼狈地跌坐在地,李跃面无表情地收回脚,望着众人面上各异的表情,一会又嘻嘻笑了:“一时激动,对不住,对不住。”
他说着,朝王老二伸出手去,王老二丢了个大脸,面子上过不去,哼了一声,铁青着一张脸,打开他的手自个爬了起来。
这就是江宁为什么要雇佣这个细瘦少年的原因,李跃天生神力,当时在他们与牙行伙计面前,单手便轻松举起了半人高的大水缸,并且别看他平日里干什么都笑嘻嘻的,一遇到正事就很能动脑子,也很能卖力气,所以挑人的时候,江宁当时就拍板留下他了。
经过王老二这一摔,众人表情都有些讪讪的,也不敢再小瞧这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少年了,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就在江宁想要开口调解的时候,客栈伙计闻声进了门来,一看那散了骨架的长凳,立刻嚷嚷道:“损坏我们客栈的东西可是要赔偿的。”
江宁歉意笑道:“对不住,一定赔,等我们退房时一并算来便是。”
客栈伙计又啰啰嗦嗦地絮叨了几句,这才离开,尔后江宁正色对李跃道:“他拿话挤兑你,固然是他不对,但是你拿这凳子出气,总是不行的。”
李跃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道:“我赔就是了。”
他说着就要掏钱,江宁出言阻止道:“暂且不必,日后从你工钱里扣吧。”
然后他又转向王老二与其他人,略略提高声音道:“我们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李跃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与你们出一样的力气,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工钱,你们从前怎么攻讦他我不想管,也管不着,但是有一条,所有人都要记好了,在我的商队里,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若是再犯,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不顾情分了。”
王老二听他这番训斥,面上不由有点挂不住,只顾着沉默不言语,江宁见他如此,又缓和了语气,对他道:“随车这些天以来,干活王大哥你是最为卖力的,这些我们大伙都看在眼里,你年纪又是最长,经验最丰富,一干小辈说话做事,还需要向你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