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山庄占地广,除了住人的地方,并无围墙高伫,想要挡下有心趁火打劫的流寇,楚衡要花比治疗受伤百姓更多的心思和功夫。
“坑都挖上了吗?”
趁着第二波流寇也被挡了出去,楚衡随即提出要在山庄内挖陷阱的主意。佃户和前来避难的壮汉们当即就扛上家伙,满山庄的挖坑。
“都挖了,也藏好了。”邵阿牛拍着胸膛,“就等着那帮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往里掉了。”
看着坐在底下,满脸信任的邵阿牛和袁志,楚衡暗暗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没有把握能够在流寇第三次冲击山庄的时候,把庄子里的人都护住。前两次的流寇,明显是在打探山庄里护卫的情况。
情况一旦摸得差不多了,大概接下来,流寇就要有大动作了。
“把这些药都发给自愿护卫山庄的兄弟们。”楚衡摆了摆手,白术和五味抬出一个箱子。箱子不大,可里头的药瓶药散装得满满当当。
楚衡道:“已经传了消息给扬州刺史,如果分得出人手,这帮流寇应该很快就会被驱赶走。但事情都有万一,如果扬州情况复杂,官府分身乏术,我们就只能自救了。”
邵阿牛嘴笨,只应了声是。袁志倒有几分聪明,拿了一瓶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郎君给的这药,是用来止血的?”
“止血镇痛。”楚衡捏了捏鼻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保命最要紧。这些药,希望到时候用不着。”
从地动第二天起,楚衡就没有好好睡过觉,药房成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居所。防疫的、止血的、镇痛的、吊气的,甚至还有压惊的药,他除了在伤员间奔忙,就是窝在药房里废寝忘食。
从前玩游戏的时候,楚衡不理解同门对万花谷的归属感为什么这么深。
这一次,他却亲身体会到,当那么多条人命交到自己的手里,当所有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让他不由心惊。
“我为医者……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2。”
万花谷入门誓词在楚衡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他几乎把自己彻底埋在了草药之中。在第三波流寇到来之前,五味的工作就是帮忙捣药,白术则负责把楚衡制好的每一瓶药分发到每个人手上。
壮汉们在邵阿牛的带领下,每个时辰都会巡逻山庄各地,然后换一次班,务必巡逻到山庄的角角落落。
尽管如此,当第三波流寇冲击山庄的消息传来时,尽管已经三更,但仍旧无比清醒地坐在药房里的楚衡叹了口气:“还是来了。”
别云山庄的外围靠近一片山林,楚衡当初为了防止流寇穿过山林,冲击山庄,特地命人在靠近山庄的林子边上拉上了不少悬挂着铃铛的绳索。
这一招是大多数猎户用来捕猎的方法,用在这里,为的是给附近的人提个醒,提醒他们有人进入山林,需要警惕。
铃铛一响,正在山林附近巡逻的佃户当即大吼:“流寇来了!”
这些流寇,来路不明。楚衡清楚,别云山庄附近这些年都没有山匪之流聚集。这时候出现的流寇,大概都是因地动,从扬州附近山头过来的。
但,不管这些人来自哪里,看到那几十个手持刀棒,各个面目狰狞,气势汹汹的汉子,楚衡当下喝令所有人退进庄内。
那些人凶神恶煞,挥舞着刀棒,吆喝着砍杀的话语。光是听着声音,就足够叫所有人心惊肉跳。
“这门,这围墙……挡得住吗?”
有老妇人躲在人群中,担心地看着插上了门栓的大门。
百来人就这样挤在前庭后院里,担忧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喊杀声。
“挡不住也得挡。”楚衡道。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吩咐邵阿牛:“所有能走能跑的男丁注意了,保护好所有女眷和孩子,注意围墙,如有流寇打算爬墙,不要怕,拿上棍棒,一起把人挡下!”
他担心这些普通百姓不敢杀人,又补充道:“如果能杀退流寇,楚某另有奖赏!”
门在流寇的冲击之下,发出巨响,眼看着门被撞得一动一动的,还有人从佃户家里搜刮出梯子爬墙,楚衡上前一步:“猎户上前!”
从扬州而来的百姓当中,有普通的农户,也有常在山里进出的猎户。在流寇这次出现前,楚衡已经召集所有猎户,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他们找齐了趁手的弓箭,只等着流寇上门时,靠他们挡下一波冲击。
常年进出山林狩猎的人,臂力强大,准头也足,最早爬墙的一波流寇被毫不留情地射中。楚衡始终注意着身边的情况,见有猎户脸色发白,忙让五味把人扶下,另有人上前顶替位子。
一时间,怒吼声、惨叫声,还有因为恐惧,不受控制的孩提嚎啕声混作一团。
楚衡站在院中,黑衣乌发,安定着所有人的心,可谁也不知道,在宽大的袖子里,他的手紧紧握着。白皙的手背上,甚至暴起青筋。
天边跃出鱼肚白时,流寇的冲击停了。
哭声渐歇,男人们都有了喘息的时间。
这时候,没有人再去管什么规矩,往地上一坐,互相靠着打气,庆幸大家都还活着,没有出事。
楚衡带着白术和在药铺医馆做活计的人,在人群中忙碌。
止血、包扎、敷药、接骨。
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