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人,大抵是见能护着他的人都走了,所以打算动手教训他了。
老陈头不语,脸上的神情却浮上了担忧。
“我是庶子,又分了家,阿娘必然不会愿意让我去跪祠堂,大概会让阿爹找人收拾我一顿。也不知是打几个板子,还是几个棍子。”
楚衡冷冷看一眼被老陈头拿在手里的信,不仅不担心,反而宽慰起老陈来。
老陈头不置可否,良久这才叹了口气:“郎君之前卖粮的事,太大了一些,难免惹得他们不快。”
“可人命更重要。”
楚衡并不后悔自己给赵笃清出的主意。过去没有亲历过大灾大难时,他根本无法体会到人类的渺小,和在那样环境下心底的绝望。
哪怕是那些逃难到别云山庄的百姓,楚衡在给他们进行诊疗的时候,不时会看到几双受惊的眼睛。
他无法做到捐出所有粮食,因为他还要养一大堆的人。低价售出存粮是他唯一能做的。而利用他低价售出的粮食,压制扬州虚高的粮价,就成了救活一座城最重要的一环节。
扬州的百姓当然可以等朝廷再次送来赈济的粮食,可僧多粥少,多得是吃不饱饿死的人。
老陈头自从回山庄后,就发觉自家这位内向话不多的小郎君,性子变了不少。
不过这变化却是往好的方向去了,仔细一想,便也不再顾虑什么。如今看着他,再想起偶然见过一次面,说话柔声柔气的赵姨娘。想来三郎的性子是像极了他那位早年被发卖的姨娘。
“郎君准备何时启程?”
楚衡想了想:“明日吧。”再晚点估计从扬州回来,就要赶不上庄子里农忙了。
用过午膳后,马车就启程上路了。
临走前,楚衡交代老陈头再将账目清算一下,看庄子里的余钱还有多少,若是充裕,就趁着还没农忙,找些工匠来把青石板都给铺上。
等出了山庄,又是一路颠簸,楚衡越发觉得,要一条平稳的马路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这次出门,楚衡没带白术。山庄里事多,他将白术留下给老陈头打下手,只带了邵阿牛和五味两个。
一路上,坐在外头车驾上的邵阿牛时不时“啪”的一鞭,偶尔还会吼上两嗓子。往往五味在车里小脑袋一磕一磕地泛着困,外头邵阿牛一嗓子亮了,就把人惊得在马车里打了个趔趄。
来回几次,把楚衡逗得直笑,手里的医术是再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五味委屈地挂了两泡眼泪,楚衡伸手就要去捏他的脸颊。外头却突然出了意外。
“惊马了!”
外头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楚衡就听见了邵阿牛的吼声:“郎君坐稳了!”
青蓝如洗的碧空下,人烟稀少的车马道上,一辆马车突然受惊狂奔,车上似乎有人往外一跳,就地一滚跑远,留下那疯马拉着车,载着车里女子的尖叫,发疯似的奔跑。
而在前面,就是楚衡的马车。
邵阿牛听到后头的动静时,扭头看了一眼,瞧见那副惊马的状况,赶紧拉紧缰绳,把马往边上驱赶,试图避开那辆马车。
哪知,那疯马惊惶之下,竟然朝着这边横冲直撞了过来。
“能不能制住那匹马?”
车门被拉开,听见身后传来郎君的声音,邵阿牛定了定神:“能,只是不容易。”
“没事,你想办法去制住那匹马,车子我来赶!”
楚衡从车里出来,拉过缰绳。风带过他的鬓发,凤眼深邃,俊秀漂亮的脸孔上,丝毫不见胆怯的神色。
邵阿牛不敢再迟疑,咬牙要跳下马车。
身后的楚衡动了动手指,一计春泥护花套上了邵阿牛。
邵阿牛下了车,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然而那疯马的速度有些惊人,不等邵阿牛起身,马蹄已高高扬起,下一刻就能落地踏在他的身上。
马车上的惊呼声这时更大了。楚衡顾不上手里还拉着缰绳,顺手弹了个芙蓉并蒂,又射出一枚银针。
疯马毕竟是牲畜,比不得人。楚衡的芙蓉并蒂和银针只能叫它顿了一顿,很快就没了效果。
眼见马蹄落下,邵阿牛却在这时突然大吼一声,从地上暴起,双拳狠狠一下打在马腹,而后借力将整匹马掼倒在地。
楚衡松了口气,当即“吁”了一声,勒马停下。
疯马被掼倒,连带着马车也翻倒在地。车里的惊呼一下子拔高,又有东西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邵阿牛没有多想,制住疯马后,赶紧去拉车门。
等到楚衡跑到马车前,邵阿牛已经伸手,扶着车里满身狼狈的两个人下了地。
对楚衡来说,这是他穿书以来,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高鼻梁,有着一双岫玉一般明丽的眼眸,肤色若雪,金色的长发微微卷曲,一看便是来自番邦的美人。
连带着紧紧攥着美人的衣裙,躲在背后,吃敢露出半张脸的女娃娃,也精致地如同玩偶一般。
“奴家感激郎君相助,不然还不知这疯马要惹出多少事来,兴许,连奴家和奴家女儿的性命今日都要交代在这里。”女人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后脑勺,将人轻轻往前推,“快谢谢恩人。”
女娃有些胆怯,像是吓坏了,挣扎着不肯往前。
楚衡并不在意这份感激,只是见那疯马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母女二人的马车也已经损坏,关切地问了句:“娘子是要去哪儿,若是顺路,不妨同行。”
女人有些愣怔,犹豫道:“奴家要去扬州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