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衡知道,明慧大师的话并不会作假。陆庭的身世只怕真有问题,而靖远侯也正是猜到了这其中的蹊跷,却并未猜出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这才从不对这个庶子给予好脸。
倘若知道陆庭的生父是先帝的话……
想到自明德帝登基后,被陆陆续续卸掉兵权的诸王们,想起先帝最疼爱的元王,楚衡忽的就觉得,倘若这个身份可以一直隐瞒下去,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不过。
他揉了揉额角,到底是主角光环,男主的身世怎么可以这么普通。
陆庭从山下回来的很快。
楚衡并未把明慧说的那些话告诉陆庭,二人离开长秋寺时,照顾了楚衡数日的小沙弥直到把人送到寺外山道,这才合十行礼,恭送他们下山。
长秋寺外山道一路向下,每一块石阶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即便寺中如今香火已经每日不过寥寥,和尚们依旧每日早课前轮流清理山道上一夜的积雪和落叶。
所有上香拜访的香客们,不管是男是女,是年轻还是年长,这座已经快被人遗忘的山寺,依旧带着一颗慈悲的心,静静守在山中,守着庙宇和山下仍记得他们的百姓。
楚衡站在山脚下,回头望了望山道。长长的石阶蜿蜒而上,一半被树林掩盖,一半裸露在视野之外。有年迈的香客正伏在儿子的肩头,一步一步沿着山道走向台阶顶上半山腰的那座寺庙。
“走了。”陆庭叫来一辆马车,自己坐在疾幽的背上,“我送你回扬州城。”
这次回扬州,不再走水路。
楚衡坐在马车上,一路辗转,颠簸了数个日夜,终是离扬州城越来越近。
马车进扬州城不久,天雾蒙蒙的下起零星小雪来,路边有孩童嬉闹,一声一声吵醒了团在车内的楚衡。
“到扬州了?”楚衡揉揉眼,见车帘掀开,陆庭钻进马车,随口问道。
“到了。”陆庭伸手,解下身上沾了寒意的披风,将青年抱进怀中,几日舟车劳顿,又叫他瘦了不少,“回楚家?”
其实楚衡并不想回楚家,可五味和邵阿牛此刻必然留在楚家等他回去,是以想躲开那地方压根不可能。
“回楚家吧。”他叹了口气,抬眼瞧见眼前男人深邃的眉眼,忍不住伸出胳膊,勾住对方脖颈,“你什么时候回燕都?“陆庭低头,吻住青年的唇瓣:“送你回山庄后,我再走。”
分开是迟早的事,他们从未想过要为了彼此,抛却身边的一切。感情,有时并非只有妥协才是出路。
楚衡不能保证自己现在对陆庭的感情有多深,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多一天,就多一分不舍。
与其去想将来的事,倒不如,趁着彼此还在一块,珍惜这每一刻的相处。
被手指拂过的腰腹传来颤栗,令楚衡忍不住咬了口男人的唇瓣,而之后的深吻,将外头一切的喧闹屏障,只留着唇舌纠缠间发沉的喘息,和砰砰的心跳。
车外,此时已缓缓拐进了平津胡同。
楚家的下人对于三郎回来都有些惊愕。
楚管事匆忙来迎,见他只是比去燕都前瘦了一些,面上不由地露出错愕来。
楚衡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带着陆庭就往西厢走。
“三郎!”
楚衡还没来得及进西厢,五味已从里头跑了出来,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搂住腰就再也不肯放手。
楚衡拍了拍五味的脑袋,正要说话,却见本该留在别云山庄的白术这时也疾步而来,绷紧的脸上眼眶泛红:“三郎回来了!”
扬州城的楚家,从来不会有人像白术五味这样,见他回来便欢拥着将人迎进门。那些四面八方涌来的关心,只属于楚雍。楚衡甚至不用想象也知道,当楚雍终于从燕都回到扬州,楚家的下人一定蜂拥着挤在门口。
因为,那是楚家下一任家主,除了楚氏的族老们,将来楚雍的话决定着府里每一个人的去留生计。
而楚三郎,不过是不得生父嫡母疼爱的庶出子,即便分得一二家产,也只能仰人鼻息,一辈子活在楚家的名望之下。又如何让楚家的那些下人上心。
白术原本在山庄内,按着三郎离开前的嘱托,帮着老陈头打理山庄上上下下,每日记录着庄子里发生的事。
青石板路铺好那日,五味的信也送到了山庄。得知三郎半路被劫,白术匆忙和老陈头商量,而后孤身一人到了扬州与五味他们碰面。好在听说陆庭已去救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心头一直记挂着,夜不成寐。
眼下楚衡回来,主仆四人进了西厢,边上还坐着一尊神佛。
在听完楚衡自己讲述的那些遭遇后,白术倒吸一口气,起身郑重地向陆庭行礼。
陆庭受了他的礼,心知他们主仆四人还有许多话要说,可楚衡满脸倦容,只怕给一张床就能睡足个三天三夜。
这么想着,陆庭挥手,命白术等人先退下让他好生休息。
楚衡感激地看了陆庭一眼,把哭得声音都哑了的五味推给白术,等三人退下,这才往陆庭肩头靠去,长长叹了口气。
陆庭侧头,吻了吻楚衡的发顶,压下心底想要将人抱到床上去亲昵的悸动,低声道:“去睡会儿吧。”
楚衡闭着眼,随口应了两声,却动也不动,就那样靠着他,仿佛他的肩头比床榻要舒服百倍。
楚衡不动,陆庭便也坐在远处,由着他靠在自己身侧。只是一不留神,湿热的舌头忽的扫过耳垂,陆庭随即一僵,便听得耳畔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