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热跑过来堵他根本就是个错,给了他错以为我可以迁就、妥协的信号。而事实是,在原则和利益面前,这些可笑的想法就像浓烈的阳光下无用弱小的雪花。
耳边传来开门声,声音被开门者故意压得很低,但在静谧的夜中,任何声响都会被放大数倍。
警惕地回头看去,孟老板穿着刘国卿的睡袍,赤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倚着墙壁,面上有些羞赧,目光飘忽,漫无目的地乱窜,就是不看向我。
刘国卿的睡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大,这件我也是借穿过的,我穿便有些紧了,尤其是肩膀的地方,如此可见本人和孟老板的身量相差多少,恐怕一只手就能把他的小细腰给掰折咯。
把抽了一半的烟头随意在茶几上熄灭,烟灰缸已经堆满了,烟盒也空了,不得不说浪费了最后半根儿,我是很心疼的。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声音还是有些哑:“怎么出来了?要喝水?”
说着又找了个空杯子,倒上水起身递过去。
他握在手里,在我的目光下小啜一口,细声道:“听到了客厅有动静,便出来看看。”
“哦。”我说,“你腿脚不方便,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有我和刘国卿呢,你不用操那份儿闲心。”
他面露尴尬,连连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进屋睡觉去吧,啥事都没有。”
“嗯……”他一点头,没有还回水杯,口上笨拙道,“你......我的意思是,你别误会,刘先生是、是个戏迷,今天真的是意外,他也是好意──”
眼睛眯起来,拉长了语调,打断他:“你说什么?”
他一惊,手一颤,水洒出了些,洒在了他的手上和地上。
他更加尴尬:“我是说,您别误会……我们──”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怀疑罗大公子的手段,来误会你跟那个姓刘的傻逼之间有些什么?”语气更加危险,上身向前倾,把他堵在墙角,基于强大的压迫感,他的面色更加苍白,“听着,若不是看在邹老板和罗大公子的面儿上,我和你连相遇的机会都不可能有,更不可能让你站在这儿,听你对我大放厥词,”拍拍他的胸膛,手下触感纤弱,简直是弱不禁风,真不知道这种不像男人的男人到底有哪里值得欣赏,遂微扬起下巴,摆出依家当家人的骄傲姿态,寒声道,“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来和爷讲话。”
他的眼底闪过屈辱,而后沉淀成深深的悲哀,黑漆漆的眼珠雾霭沉沉。
但悲哀是他的悲哀,就算他身不由己,那也与我毫无关系。
世界就是这样残酷。之前刘国卿跟我说过关于依宁的教育问题,他说宁宁还小,现在就让她知道世界的残酷才是最残酷的。
对刘国卿来说,人生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把进入社会势必会受到的伤害往后延,二是把伤害的程度降到最低。
依宁的出身使她有着受到周密保护的资格和条件,而对于孟菊生这类人来说,他们没有为他们遮风避雨的伞。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除了接受、适应和改变,别无选择。
所以对我来说,没有一个人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真理,一个对自己都下不了狠心的人,只会被这个吃人的时代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孟老板面色惨白,逃也似的回了房,只是脚上的伤让他实在走不快,不小心摔倒在地,而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挣扎着把门关上。
我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半晌抬手帮他关了房门。
虽然不值得同情,但每个人都有维护尊严的权利。
翌日清早的餐桌安静到诡异,甚至刘国卿都没有主动问询客人昨晚睡得如何。
我说的客人自然不是说我自己。
一直等到了出门,刘国卿才对孟老板道:“我送你回去。”
孟老板延续了昨晚惨白的脸色,抿着嘴唇瞥了我一眼,而后清声坚定道:“不必,到了春日町路口,自会有人来接我。”说着又特意补充了一句,“罗公──琦兆临走时指给过我一个开车师傅。”
刘国卿也瞥了我一眼。
我大大方方由着他俩瞥,接过话头道:“那我们就把你送到路口,你自己小心些。”
孟老板明显松了口气:“麻烦你们了。”
事情发展尽在掌握,只是太顺利了,倒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刘国卿竟没有一句反对。
心下苦笑一声。这样不是更好,怎的还疑神疑鬼的了。
送走了孟老板,进了警署,与刘国卿分道扬镳,分别进了各自的办公室。能看出他还是对我不满的,但是我绝不会因为他而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举动,那便太蠢了。刘国卿一个人,绝对重不过,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我要保护的人的安危和责任。
中午李四照常来送药。药是装在保温瓶里的,邹绳祖总是很细心。
李四告退前我唤住他:“今晚我去拜访你家老板,你回去跟他说一声。”
李四呵呵笑着应下,又多话道:“昨儿老板还叨咕您来着,您说去,真是再好不过。”
我一愣,倒也觉着好笑,挥挥手撵走了他,然后打开了保温瓶盖子。
这药是极苦的,我在家不方便熬,便拜托给了邹老板,谁知这家伙像是捏住了老子的七寸,明知道这药苦得要命,还偏偏要熬出一大锅,搞得我捏着鼻子快窒息了还喝不完。
他是想给我个教训,不过这教训也太幼稚了些。又联想到他教给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