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灯姑娘的眼光就往柳眉身后直溜,“我若是你,美也美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死丫头晴雯?”
柳眉回头望望,缓缓地转过身来。
阳光耀眼,柳眉只觉得双眼被刺得生疼,直欲流下泪来。
她的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缓步走向那男人,望向那男人。
“我只想问你……”
前有金钏投井、宝玉被打,后有抄检大观园、司棋被逐、晴雯病逝,每一件事里,都能依稀窥见世清的影子。
“……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你?”
无法拒绝无法更改的命运,茶几上摆着的一只又一只杯具,痛苦却只能忍着……这是个荒诞无比的世界。
而她在这个世界里茕茕地行了这么远,在以为找到了一个能明白自己的“人”之后,竟让她发现,这人,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推动者、运行者、守护者。
“柳眉——”
世清向她伸出手,“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世清的声音很稳,“把你的手给我。”
柳眉立在他面前,咬了咬下唇,突然就伸出手,交到世清手里,“不要让我失望!”她在心里说。
世清自然能明白她的心意。他突然紧紧握住了柳眉的手,一声唿哨,便有一骑在荣宁后街上,驰近两人身边。
世清揽住柳眉,两人一起跃上坐骑。只听蹄声的的,街道两边的楼宇飞快向后倒去。
“忠顺亲王府的那位长史官,你不久也有机会见到。不过,宝玉被打之事,确实与忠顺亲王府无关。你且想一想,仔细想一想,那一天发生的事……”
世清将柳眉揽在怀内,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那天的事……
柳眉非常努力地回想。
那天她奔上宁荣后街,险些被疾驰而来的车驾撞到,当时她被钱槐拉到了路旁,后者不无得意地告诉她,那车驾上是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官。当日钱槐言之凿凿,还说这长史官是他作为贾府门房,亲自接的。
等一等……
柳眉想起来了:
钱槐当时是宁府门房,虽说他是赵姨娘内侄,爹娘在荣府是账房,可是他本人却是在宁府当差的。
所以,那一天,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官前来拜望的,不是宝玉的爹贾政,而是宁府贾珍。
由此,贾政后来将宝玉暴打,也并非从忠顺亲王府那里听说了宝玉流荡优伶、表赠私物的缘故。
柳眉想到这里,心里稍稍放松了些,留意到周遭的景物,当即小声小声地问:“你是要带我去哪里?”
世清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带你出城,去见证一桩喜事。”
“喜事?”
柳眉不解。
两人很快便出了城。世清脚程很快,所走又都是官道,走了三十余里地,也不过日至中天,将将正午而已。
世清带着柳眉来到山麓间的一个小村跟前,两人下马,世清将马匹系在村口道旁。
柳眉瞅瞅今儿世清的衣饰,这时才注意到他今日只穿了石青色的常服,只不过他行动之际,衣上绣着的暗云纹似乎隐隐流动着,正如灯姑娘所说,无论世清如何低调装束,那一等富贵天成的气象,总是遮掩不去。
两人携手入村,果然见村中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是有一桩喜事。
“我在此候着,你自去问吧!”世清淡淡地说着,松开了柳眉的手。
柳眉见人便去打听,乡民淳朴,见柳眉问,当即答道:“小姑娘,这是我们村的刘大壮,三年之后,终于娶上了媳妇儿了啊!”
柳眉好奇,便问:“为何是三年之后娶的亲呢?”
那人笑了笑,道:“姑娘不是这左近十里八乡的人吧!这刘大壮的事儿其实传得可广了。他三年之前曾经聘了一房妻室,岂料就在成亲之前,听了些许流言,说那姑娘是高门大户里的丫鬟,因不安分才撵出府的。这大壮心里有些不安,便央了媒人,上门去退亲。”
柳眉一听,便已知这刘大壮便是当日金钏的未婚夫婿了。
“……岂料对方那姑娘是个烈性的,隐隐听出了大壮的意思,立即便退了聘金,随即便投井死了。刘大壮听闻,哪有不后悔的,顿时捶胸顿足,只说为了一点儿子流言,害死了一条人命。”
“只因为此事,刘大壮发誓三年不娶,他爹娘虽然着急,可也无奈得紧,只能由着他胡来。如今,三年过去,大壮这才点了头肯娶亲,毕竟他老刘家还是要传宗接代的。这不,在办喜事儿呢!”
柳眉顿了顿,终于又装作好奇地问:“这可奇了,若说当初那姑娘是高门大户里的丫鬟,这流言,又怎会传到你们这城外小村儿这头呢?”
对方看了看柳眉,叹了一口气,说:“那大壮家的邻居,有个拐外抹角的亲眷,在城里东平郡王府里当差的。说来也巧,就是大壮三年前娶亲前两天,那亲眷来咱们这里作客,一听大壮的话,便有鼻子有眼地说他也听说了一些事儿。两下里一对姓氏年庚,便觉定是那位姑娘无疑……”
柳眉听了“东平郡王府”几个字,便低下了头,原本堵得死死的心底,终于稍稍松快了一些。
她早先只听玉钏提起“王府”二字,就莽莽撞撞地想到了世清——还好世清有够明白她,带她来到这里,亲自问个究竟,不让因猜疑生出的这等芥蒂,始终埋在她的心里。
这时候柳眉在人群外头,正见到新郎官刘大壮出来。只见他还是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