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少功顿时萌生了退意:“你说得我想回家了。”
无敌似乎正等着这一句话,立即道:“回家也好,主人主母也需要周全。”
无名咳了一声,轻轻地说:“无敌你回去看家。我陪少家主往金陵。”
庄少功勉力说服自己:“……也只好如此了……既然出门历练,就不能半途而废。”
“——少主说的是,不如属下陪少主去金陵,”无敌瞪了无名一眼,向庄少功笑道,“大哥有病在身,实在不宜奔波操劳,倒不如让大哥以逸待劳,回乡里周全主人和主母。”
庄少功听了,有些动容,无敌看似飞扬跋扈,却是心疼人的,自己倒不如他想的周道。
他看向无名:“那无名你就……”
“你带我出门,”无名打断他的话,“半路打发我回去,我便是办事不力。”
庄少功一想也是,无名为保护自己苦战一番,此时得了无敌,便让他回去,岂不是过河拆桥。虽说是为了无名好,但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他嫌弃无名是病痨,于无名十分不利。
想罢,他看向无敌:“那还是无敌你……”
“少主,”无敌抢道,“养病如养虎,虎大要伤人,大哥是病糊涂了,少主也由他逞能?”
庄少功左右为难:“这……”
“养病如养虎,”无名呵地笑了一声,“无敌,你的大头瘟,不要传给少家主才是。”
无敌捂住下巴,按捺道:“大哥你的痨病,才是不要传给少主。”
庄少功全然插不上话,见他二人剑拔弩张,越说越不像话,无端露出几分不更事的孩童斗嘴的模样,不禁也有些着恼:“你二人病得不轻,结伴回阳朔好了,我一个人去也无妨!”
两人这才住了嘴。无敌招呼船家,谈好价钱,将马车内的行李搬上船,两匹马寄养在神调门,便扶庄少功上了船。蓝湘钰率一帮白衣少女赶至岸边,大声道:“义兄保重,师父保重。”
庄少功答应了一声,到船尾作别。无名也回望了一眼。两人各出了一份力,一个与哭灵结成义兄妹,一个与哭灵结为师徒,也不知这些孤苦伶仃的小姑娘,以后会如何。
“哎,妹在水边长相送——”几个艄公见了,一面撑篙离岸,一面齐声唱道,“哥撑大船下江南,妹若有话快些讲,船到滩头转弯难!”
庄少功的脸皮薄,窘得提住袍摆,踉跄转身钻进了船舱,不再作那儿女情长之态。
这些艄公倒也非有意搅诨,只是整日在江上乘船走水,唯有唱歌消遣,莫说号子,fēng_liú艳曲也是信手拈来。一路上,遇山唱山,过滩过滩,调子翻来覆去也不嫌腻。
待到庄少功潜心写家书的工夫,无敌已和艄公打成一片,还荒腔走板地学了几句船歌。
无名独自坐在船尾,脱掉靴袜,挽起裤腿,将两只脚浸在水里,静看倒影划开两道波纹。
“大哥,我们也算修得同船渡了,”无敌最终坐到他身边,厚着脸皮搭讪,“你休想甩掉我。”
无名头也不抬,慢悠悠地传音:“我懒得理你。”
无敌笑了起来,像是得了天大的乐子,拿肩膀撞他一下。他被撞得晃了一晃,依旧没精打采。
无敌撩拨道:“当真不理我?这可由不得大哥你了——大哥,你不愿逃走,到了金陵只有死路一条。神女门的扇舞也说了,不但你会死,夜盟主也会死。神女门的暗桩,遍布各大勾栏院,消息最为灵通。夜盟主若是死了,对她们也没好处,不至于诓你。于情于理,我都是要和你捣乱的。”
无名一听此言,若有所思:“你要我诈死离开庄家,那门诈死的武功,叫什么?”
“大哥你想知道?”无敌面有得色,揉搓着红肿的下巴,不打算轻易交代。
无名转过头看他:“想知道。”
“那好,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无敌摆起了谱,“先叫声老爷来听听!”
“老爷。”无名漠无表情地传音道。
无敌把头一摇:“要叫出声的。”
无名清了清嗓子,语调轻哑:“老爷。”
“这还差不多,”无敌心花怒放,揽住他的肩,往自己怀中一拽,“大哥,你就是个贱骨头,我好心好意要用那诈死的武功救你,你不肯,这会子又来求我,我还不乐意告诉你了。”
无名只当没听见。无敌讨了个没趣,料想他突然问起此事,是有些打算,也就收了嬉笑之色,潜运内功谛听一番,确信艄公都不会武功,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门诈死的武功,是龟息之法,又名玄武定。山岳盟的武当派的内家功夫,只有掌门的入室弟子可以学。”
无名传音道:“你何时又成了武当入室弟子?”
“说来话长,我上一次出门,主人让我做一件事,叫我不要告诉你们。”
无敌说到主人二字,一改在庄少功面前的谦恭之色,全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无名沉默片刻:“那就不要说了。”
“说又何妨?”无敌哂道,“我这一条命是大哥你救的,若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我何至于为奴为仆,认那庄老儿做主人?这些年,庄家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都是我这个死劫在做。依我看,庄老儿是防着你的,他当真以为我稀罕五劫老大那把交椅,未免也太看轻我了。”
无名觑了无敌一眼:“你既然要说,就拣要紧的说。”
“那大哥你先告诉我,”无敌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