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奕默了半晌，并没有出言安慰，直接道：“忠叔是这宅子的老仆，奕必定奉养您终老。但您不能再收养那个丫头了，把她送回给那个叫萍儿的，从今日起她须与老宅再无瓜葛。”

顿了一会儿又道：“老宅所有人等从今日起，严查，如有不妥的，立时清出去。明日将有一批新的下人进府，由远山调配，分至各处。”

李忠和远山一齐应是。

蒋奕让李忠先退下，留了远山，继续道：“紫月怎么说的？”

远山躬身道：“紫月半个时辰之前来说，岑小姐回去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独自坐了许久，她出来之前岑小姐已经睡着了。”

蒋奕神情略松，接着问道：“那个于幼薇呢？”

远山直起身道：“于幼薇同萍儿自南平侯府前头直接回了教坊，萍儿自己去请了一个大夫来，教坊已经告知要把她们送走。”

蒋奕冷声道：“半路截了，送去北地军营。遣人看着，不得脱逃。”

远山沉声应是，转身出去安排。

翌日清晨，蒋奕从书房出来，望向南平侯府的方向，送东西过去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一会儿南平侯府也有东西要送过来交给他。

这么匆忙、简单，他让他的小姑娘多么委屈，都怪他大意！他后悔得一晚上没合眼，假设了各种可能，心里就像油煎火烹。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退，为了惜之，更是为了自己！

皇宫里，韩璟估摸着下朝的时辰，便从飞羽殿到了养心殿外。

徐福海守在养心殿门口，看到韩璟躬身行礼道：“殿下。”

接着便往殿内通禀，韩璟等了一会儿便听到皇帝传召的声音。

他整了整衣冠，跨入殿内，走到韩礼近前下跪道：“儿臣拜见父皇！”

韩礼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今日来见朕，可有要事？”

韩璟握了握拳，开门见山道：“儿臣确有要事求见父皇！”

韩礼放下手中奏折，起身走到案前：“起来说吧。”

韩璟仍旧跪着没起身，韩礼打量了他两眼，走到榻前坐下，拿起茶盅道：“什么事，说吧。”

韩璟默了一瞬，开口道：“儿臣恳请父皇破例为儿臣赐婚南平侯府千金岑惜之。”说着便伏地叩首。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半晌，才听到韩礼把茶盅放回案几上。

韩璟没有抬头，依旧伏地不起。韩礼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为何是南平侯的千金？”

韩璟微微起身，仍旧低头回道：“儿臣倾慕惜之妹妹已久，此生只愿娶她为妻，还请父皇成全！”

韩礼来回走了几步，回身道：“真是奇了，你可知，你兄长今日一大早也来同朕说了一样的话。”

韩璟闻言一惊，直起身急道：“父皇，儿臣同惜之妹妹青梅竹马，请父皇成全孩儿！”

韩礼皱眉望向他：“你的意思是，你大哥不能娶岑家千金，得让你娶？”

韩璟挣扎了一瞬，决然道：“请父皇成全孩儿！孩儿此生非她不娶！”

“混账！”韩礼大怒，一把将案几上的茶盅拂到地上，“你这是要挟朕？！”

“儿臣不敢，请父皇体谅儿臣！”韩璟神情依旧决然。

“你们兄弟都要朕赐婚，他是兄长，你却不愿相让。若是朕说已经答应他了，你待如何？”韩礼沉声道。

“求父皇改变主意，儿臣不能没有惜之。大哥那里我会去求他！”韩璟梗着脖子似是急红了眼。

“你去求他？你打算怎么求？他若是不答应你待如何？还是说，你愿意离开京城？”韩礼眯着眼睛看着韩璟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韩璟听到最后一句不可置信地瞪着韩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韩礼看了韩璟半晌，直到把他看得垂下头去，方又坐回榻上，重新拿起一盅新倒的茶，吹了吹呷了一口，淡声道：“你回去吧，此事朕自有决断。你要记住，就算你是皇子也不可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韩璟僵硬地起了身，脑中一片混乱，他听得明白却想不明白。可自己到底没有再开口，那么就只能这样回去……

韩璟耷拉着肩膀出了养心殿，徐福海连忙招了小内侍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和茶渍。

韩礼盯着茶盅里琥珀色的茶汤，抬眼看徐福海：“你猜猜瑄儿早上来跟我说了一句什么话？”

徐福海连忙挥退了小内侍，躬身摇了摇头。

韩礼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后头，轻叹一声道，脑中浮现韩瑄清晨跪于殿中的情形。

晨光中，他脸色苍白，神情平静：“父皇，您不给我同其他儿子一样活着的机会，我不怪您。命是您给的，您要拿回去，我只能接受。这二十年来我安守本分，也从未请求父皇您为我做任何事。然而今日，我却有此生唯一一个请求，求父皇您在赐婚惜之妹妹这件事上，将我与其他儿子一视同仁。如此，我来日虽死，亦无憾。”

韩礼揉了揉眉心，从案头最底下抽出两卷黄轴，递给徐福海：“你即刻出宫去，宣旨吧。”徐福海恭敬地接了，加大步子出了养心殿。

南平侯府里，岑盛凝神细思，宫里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那惜之同蒋奕早已定亲的事还要不要先放出消息去？岑盛颇有些举棋不定。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又疼到了骨子里，自是希望女儿风风光光，依足了规矩定亲、成亲。眼下的情形，唉，再等半个时辰吧，若是还没消息，就只能让女儿受些委屈。

岑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