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莫名感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深吸了口气,在“打开门”与“拿剑”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他将手中灭掉的提灯往身后一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剑。
细弱的风声从耳后传来,崔颂握住剑柄,回身一挡。
刺耳的摩擦声伴着一闪而过的火花,来自剑的方向传来一阵庞大的压迫力。
崔颂稳稳举着剑,来不及为自己的敏锐反应感到意外,就因对方变动剑招,不得不全心格挡。
此刻他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虽然没法做到主动出击,可不管对方的剑招有多么凌厉迅猛,他都能一招不落地格挡下来。
如同婴儿吮乳、蜜蜂酿蜜,是无需意志控制的本能。
几击不中,已失去最佳时机,那持剑偷袭的蒙面人眼露犹豫,似有退意。
崔颂压力骤减,冷声道:“为何杀我?”
刚刚的剑招,无一不冲着要害。
至于“尔是何人”,“幕后主使是谁”就不必问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回答。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刺客冷笑一声,借着剑锋交接的反作用力快速后退。窄袖中甩出飞刀,削向角落的柱灯。
那暗器直接切断灯芯,房内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崔颂暗道不妙,正待后退,连着外廊的门突然被人撞开。
一青色布衣,宽肩蜂腰的男子提灯而入,一个跨步便已挡在崔颂身前。
他横剑而刺,剑势凶狠地斫向刺客。
原本差点就能得手的刺客狠狠咬牙,却也知自己再无转圜的余地,飞身而出,借着敞开的大门逃之夭夭。
青衣男子本欲想追,但顾及到身后的崔颂,生生止步。
“主君可曾受伤?”
一切来得太快也变得太快,崔颂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皆是汗渍,心脏砰砰直跳。
他强制平定心绪:“未曾。”
青衣男子转过身,倏然单膝而跪。
“属下巡护不周,让主君受惊,还请主君惩罚。”
崔颂被男子这一下弄得有点懵,大脑艰难地转了半圈,意识到眼前这人约莫是食客、部曲一类的存在。
这一类人依附世家,为主家服务,拥有特殊的本领,同时也有着较大的人身自由,地位比家仆要高出许多。
更通俗点地说,就是权势之家养的谋士与私兵。
眼前之人,崔颂从未见过,但他根据原主留下的文书,知道这座宅院有一个专门保护自己安全的剑客。
由于崔家的本家不在洛阳,这里又是临时住所,因而除却几个家丁侍女外,他的身边仅带了这一个人。
“徐霁明?”
徐濯,字霁明,颍川长社人士,性忠义,擅使剑,职位:他的贴身保镖。
男子应了声是,崔颂收剑入鞘,平心而道:“鞭长莫及,非人力可为,何谈怪罪。”
他虽无怪罪之意,徐濯却不得安心。
崔颂只得再问:“那刺客用剑的路数,霁明可有看出什么?”
徐濯回道:“观之身手,似死士,可……”
哪有那么怕死的死士?
崔颂心知徐濯的未尽之意,暗道:或许对方就是故意为之,躲在暗处伺机谋划呢?
在徐濯的强烈要求下,崔颂回内屋休息,他则守在门外,以免刺客去而复返。
崔颂躺在塌上,久久不能入睡。
在此之前,他曾尝试舞动手中的剑。结果不言而喻,和挥舞柴火棒没什么区别,不仅毫无招式,亦找不到对敌时的感觉。
想来这剑术也是被动技,同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论,是根据外界刺激自然而然做出的反应。
再想那个刺客。原主虽小有才名,但追根究底不过是一个不曾出仕、尚未成年(及冠)的学子,整天闷在家里读书,就算偶有得罪人,也不至于惹来杀生之祸吧?
……
等等。
崔颂从塌上坐起,蓦地想到了一人。